第二章 九停恶鬼之开山收徒
血，到处都是血。 就像小时候见过的那样。看了最后一眼这个她曾存在过的世界，伍偃之扭头走进了镇妖塔，“快拦住他，绝不能让他把群妖放出来为祸人间！！”身后有人追来，这是伍偃之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这一身鬼力就是在塔中练成，再入塔，结界封印已难以伤他分毫，他释放周身鬼气，塔内众妖根本无力抵抗，战栗着被他吞噬，“就当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吧。”言罢，他散尽周天，与这镇妖塔，与吞噬的众妖，与他自己，同归于尽，“这样面目狰狞的我，浑身浴血的我，你还会喜欢吗。”周身升腾起的红色气焰，真的很像曾经那场大火。 冬日干燥，山顶上，火光骤起，漫山枯叶干枝助长了火势，烈焰像一头苏醒的洪荒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扑向四方。后山几不可见的小路上，一名年轻女子抱着年仅四五岁的幼童，正匆匆而行，冲天的大火让黑暗的山间小路，有了些许凄凉的光亮。 年幼的伍偃之被娘亲抱在怀里，他把头窝在母亲单薄的肩膀上，颠簸中，正看到山顶上火光冲天，满天火色映得他一双眼睛赤红，小小的脸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森然。 “轰！”不知火舌碰到了什么，山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女子身形一震，急行的脚步顿了下来，抱着孩子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娘～”伍偃之直起身，看到女子脸上已是泪湿一片，“不哭～”伍偃之抬起小手轻轻地擦了擦女子的脸颊。看着懂事的孩子，女子紧了紧手臂，重新提起脚步，继续向山下冲去，柔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终究，也没有勇气回望。 十五年后。 新年过后，二月间，冉陈国境内的集云派七年一次的开山收徒开始了。说是收徒，稍通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更像是招杂役。集云派除去掌门外，另有三位云主，七位长老，长老们年事已高都很少纳徒，而掌门与云主的徒弟并非一般人可做，座下亲传弟子早已在各大世家、门族中选定，即使是座下普通弟子也基本有些背景的，开山收徒之事一是博个好名声，二是修炼之人需专心武学，无暇顾及派中杂务，偌大山门清扫维护处处需要人力，因此便有了这开山收徒一说。入选之人多出自乡野，并无修行根基，也没有家族帮携，并不能入得掌门、云主座下，而是由派中事务总管处-云务阁管理，负责山门卫生、饮食等杂务，虽也可修习功法，但总比不得世家子弟从小天材地宝、丹药心法养出来的根基，终是难有成就。百年来，云务阁成几百名杂役学徒里，也只出了一名修行天才，横扫派内同龄弟子，一时风头无两，只可惜英年早逝，年方三十，便与人在决斗中丧生。 即使这样，每年的开山收徒还是有很多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想要试一试运气。毕竟，时逢乱世，诸国纷争，战火已经烧了几十年，尘世间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只有仙门武林立于世外，不问苍生，只求长生，还算是个好去处。而且，集云派明文规定，云务阁学徒学满十年后，如无升任，可下山自谋出路，而且，即使杂役也是管吃管住，能学功夫，每月还有一些例钱，虽然钱不多，但山门内几乎无甚花费，十年下来也能攒上一些，十年期满下山后，有些拳交本事保命，或做个小生意，或开个武馆，或谋些营生，对于穷苦人家来说都是不错的出路。只是，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想到集云派做杂役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集云派山门前张榜处，贴着收徒标准，入门需过多项测试，尤其今年，试炼格外严苛，要到万象谷中走上一回，取得慈溪草一株，方才过关。“纪同师兄，今年的入门测试为何还要去万象谷啊，那慈溪草听说可不好摘啊？往年可没这么难啊？”阿曾跟着师兄纪同正赶往最后一处测试场地，他们同位云务阁学徒，纪同入门已二十余年，如今已是云务阁副阁主，聪明能干，修行资质也很不错，是云务阁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虽然没有办法与掌门、云主的亲传弟子相比，却比他们座下的一般弟子强上不少，再过两年，肯定会成为云务阁第一人，深得现任阁主吴老器重，有意传位于他，着力提携，年纪轻轻就主管阁中、派中多项事务。此次开山收徒，他就与五相云主座下弟子冉游共同负责第三关慈溪草摘取一事。 “听说过段时间，就是那西吴宗宗主的寿辰了，门主的贺礼集云丹到现在还差几味药草，慈溪草就是其中一味，故此这次测试才有此一说。”“西吴宗？！那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啊，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让这些人去啊。”“集云丹虽是我派重宝，可慈溪草却并不是多贵重，炼宝之类大多也用不上，却又偏生长在悬崖峭壁背阴之处，很少有人愿意去采，因而市面上难找。其实万象谷中就有，冉游他们觉得把这事儿作为入门测试的最后一关正适合。”“那地方没点功力的很难全身而退，这哪是适合测试，分明他们觉得去那腌臜地方，实在有失身份，又不好指使咱们云务阁，才让那些来报名的人去替他们送命！”“小声点儿！”纪同瞪了阿曾一眼，“刚刚那些话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让人听到了，咱俩才真要‘送命’了！其实，送命倒也不至于，有人摆着守护阵呢，只是受伤怕是在所难免了。这些年，山下征战不断，活路难找，哪怕这一遭更难些，怕是山下的人也会不要命的涌过来，估计，冉游他们也是拿捏准了这种心态，才让这些考生替他们走这一趟。” 阿曾，就是伍偃之。七年前他通过了入门测试，进入集云派，现如今已是云务阁的丹草司的司事，专司派中一些寻常药草的管理，虽然纪同比他早入门许多年，也年长阿曾十多岁，但两人却十分交好，纪同待阿曾如同亲弟弟般照顾，阿曾一向老成少言，也就在纪同面前还有个年轻人的活泼样子。 两人赶到集云派山后十里处的万象谷，此地为一道山裂峡谷，谷中罡风密布，谷底密林覆盖，灵气浓郁，活动着不少异兽，是派中年轻弟子的一处历练之地，裂谷崖壁的背阴处生着不少慈溪草，生长处一般崖壁湿滑，难以攀爬，空中有罡风压制，难以御风飞行，更有慈溪草的伴生蛛虫——山蛰蚁出没，此蚁好有腐毒，不慎被咬，轻则溃烂，重则丢命，可怕之处主要在于山蛰蚂群居群出，一旦遇到，若无法及时摆脱，很容易被覆身缠住，咬噬致死。对年轻弟子而言，即使此处无法御空，凭借身法也不至有生命之危，是很不错试炼之地，只是难免狼狈，冉游年方十七，入到五相云主座下两年，依仗家中丹药供给，修为在同辈中也算尚可，又一向自诩云主弟子、出身世家，虽非亲传却也自视天资贵重，极重脸面，断不肯亲做此事，便私下将此事推到入门测试之中，但这对于寻常之人就大为不同了，仅靠体力攀岩，实在难免损伤。 纪同与阿曾赶到万象谷口时，十名云务阁学徒已经带着几十名通过前几关测试的人等在那里了，纪同向参加最后一关的众人详细说明了考试规则，“摘得慈溪草者方为过关，切记，考试期间切莫勉强，一旦……” “快点入谷吧，别磨磨唧唧的了！”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几名年轻的云主弟子慢悠悠地走来，领头的正是冉游，他摇着羽扇，衣着华丽，一派仙门高徒气派，参试之人哪见过这等人物，只得小心避让。冉游一众施施然从他们面前走过，闲情逸致仿若出游。纪同虽已为云务阁副阁主，修为也远在冉游之上，可碍于他是云主弟子，也不便说些什么，只得组织大家跟上。正欲招呼阿曾与他一同殿后，却看到阿曾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再定睛，就只瞧见他笑着迎了上来，“师兄，赶紧走啦，愣什么神啊。”纪同未及多想，拉住阿曾，“不急，咱俩殿后，安全些。” 一路上，倒也太平，冉游一众有云主所赠法宝护身，万象谷外围的寻常兽类不敢叨扰，慈溪草在外围崖壁就有，倒也不需要深入核心地区，那里的异兽可不是他们招惹的起的。很快，他们便找到一处慈溪草丛生之处，“就这里了，起阵！”冉游招手，示意其他弟子在地面布阵。 “这里离谷底二十五米有余，太高了些吧，咱们再往前走走吧，肯定能找到位置低一些的慈溪草的，那样更安全。”纪同急忙上前阻止，“不用往前了！谁能保证前面还有慈溪草，而且万象谷越往深处异兽越多，比这二十多米可危险多了！”“可！”纪同正准备继续分辩，就被一旁的阿曾拉住，“此处这么高，要是他们在采摘过程中出了危险怎么办？谁负责！”冉游瞟了一眼阿曾，轻佻地说到：“当然是我负责！难不成是你这个小小司事负责？！你负得起嘛，不自量力！”在旁的其他云主弟子纷纷附和，“这里什么时候有司事说话的份儿啦，别以为跟在个副阁主旁边，就把自己当碟子菜了！”“副阁主怎么了！要不是讨了个好老婆，这位子岂轮得到他？！”“就是就是！” “你们嘴里都放干净点儿！”阿曾正要暴起，却被纪同拦下，示意他不要在测试者面前，与他们起争执，“别让你素jiejie为难，随他们去吧。” 看着二人不再与自己为难，冉游眼中轻蔑之色更盛：“都说副阁主修为了得，可这胆子着实一般了点儿啊，兄弟们，不用搭理他们，布阵！”话毕，便拿出阵法石，在崖壁边与众人联手起阵，谷中幽暗，宝石绚烂，映衬的阿曾脸上深色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