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阴影
尽管严元朝的话看似在否定傅松之前制定的策略，但其实傅松很清楚，两人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冲突。 他主张的地推是为了应急之举，远望科技短期内可以靠这种方式来扩大市场占有率，但如果想要巩固甚至进一步扩大占有率，靠地推就不行了。 严元朝道：“所以从长远来看，我们必须重新梳理我们的产品路线和研发思路，围绕能为用户提供有价值的服务这个目标，整合资源，统筹技术……。 但具体怎么做，比如我们应该以及能为用户提供哪些方面的服务，如何整合资源统筹技术，我还没什么好的想法，而且这方面也不是我擅长的，赵总呢？” 赵志干笑两声道：“让我干销售行，但怎么做产品，怎么搞研发，我……，我也不擅长啊。” 严元朝推了推眼镜，对傅松道：“傅总，你看，远望科技就没懂这方面的人才，要不你把小梁借给我一段时间？” “不行不行！”傅松第一反应就是老严不靠谱，病急乱投医，在他看来，梁音除了吃喝玩乐，真的没啥能让他看上眼的东西，“她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应届生，除了捣乱，能干什么？” 梁音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委屈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严元朝笑道：“这不是有赵总坐镇吗？赵总企业管理经验丰富，正好可以带带小梁嘛，是不是赵总？” 赵志一听这话郁闷得要死，老同志不讲武德，硬给自己塞了块烫手山芋，可又不好拒绝，只能含混道：“是是是，我尽力而为，再说还有严总工把关呢，是不是严总工？” 傅松见他们俩互相踢皮球，差点气笑了，不咸不淡道：“你们看着办吧，散会！” 大家陆续离开，梁音磨蹭着留到最后，见傅松直勾勾地瞪着自己，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姐夫，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傅松语气幽幽道：“你是不是跟赵志那孙子串通好了？” “啊？”梁音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道：“我……，我和他串通什么？” 傅松冷哼一声：“你不想回国，你姐又不允许我帮你找工作，你就曲线救国，背着我找赵志那孙子给你出主意。 啧啧，一口一个志哥的叫着，别提多亲热了！赵志那孙子也是个见色忘义的东西，被你几句话就哄得晕头转向，连这种馊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梁音瞪大眼睛，一阵苦笑不得：“不是，姐夫，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还曲线救国，还见色忘义，你……，你不会是真吃醋了啊？嘻嘻。”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别嬉皮笑脸的！”傅松猛地一拍沙发扶手。 梁音吓得一哆嗦，可怜巴巴道：“你冤枉人家，还这么凶。” “我冤枉你？”傅松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 梁音委屈道：“我真没骗你，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还死鸭子嘴硬！”傅松继续冷笑，“刚才不是说的头头是道吗？论起对远望科技的了解，我都不如你！不是赵志那孙子教你的，会是谁？严总工？老严可没那闲工夫和色心！” 梁音扑哧一笑，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啊眨，“你就是吃醋了，嘻嘻嘻。” “老子没有！”傅松被噎了一下，气势也不由弱了下来，“别转移话题，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让你姐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别别别！”梁音连忙摆手，凑到傅松跟前，陪笑道：“姐夫，你就说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吧？” “不怎么样！”傅松见不得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言不由衷道。 梁音气闷极了，撅了撅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就是门缝里看人，瞧不起我！可我已经很努力了，得不到你们的认可也就罢了，还被你们污蔑！” 傅松被她气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说我污蔑你？” “你就是污蔑我！”梁音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圈都红了，激动道：“我姐不让我走你的关系找工作，好，我照做了，你却说我跟赵志串通！我说我没有跟赵志串通，你又不信！” 傅松见她说着说着就哭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自己真的是误会她了？ 不能吧，她一个学德语的，不过上了几年mba，然后草鸡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他虽然没上过mba，但mba是什么玩意儿他能不知道？ 别说梁音这种没有工作经验、管理经历的人读了，就算是那些企业高管进去转一圈，出来后直接回到解放前的大有人在。 梁音抹了把眼泪道：“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才能信？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永远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永远都得活在梁希的阴影下你们才满意？ 凭什么梁希做出点什么成绩，你们一个个都夸她，轮到我了，你们就戴着有色眼镜鸡蛋里挑骨头！凭什么？” 傅松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这小丫头片子心里背着这么大的一个包袱。 其实曾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也跟梁音现在的处境一样，区别只在于梁音一直活在梁希的阴影下，而他一直活在二哥傅冬的阴影下。 别看他是大学生，可从小到大，他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傅家老二真聪明，长年累月听下来，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在学校里，他学习成绩也一直拔尖，但在老师们的眼里和口中，他永远都是傅冬的三弟！ 他不服气，于是他拼命地学习，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似乎永远都追不上傅冬。 “就这种题目，要是你二哥，只需要瞄一眼就出结果了。” “这篇课文，你二哥半个钟头就背下来了！” “傅松，你这文笔不行啊，回家多向你二哥请教请教！” 不过，他比梁音幸运的是，傅冬高考落榜了，没有选择复读，反而去参了军，而他一连考了三次，瞎猫碰着死耗子考上了大学。 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他终于走出了二哥的阴影，从此他再也不是傅冬的三弟了，而傅冬却成了傅老三的二哥。 梁音要惨得多，梁希考上了国内top2的北大，而她自己却只考了个北外，即便梁希搬到了沐城，但梁音一直都被她的阴影所笼罩着。 姐妹俩的感情再好，也经不起外人的连番比较，傅松觉得梁音的心理算是很强大了，换成别人，估计早就自暴自弃了。 何佳和另外三个秘书本来在收拾房间，看到这一幕，她连忙给另外三个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没了外人在场，傅松也不用再绷着脸了，递给梁音纸巾道：“别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梁音抽了几张纸，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姐夫，我只是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想得到你们的认可，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你说我好吃懒做，爱慕虚荣，是，我不否认，但这不代表我不求上进，混吃等死。 你们对我的努力从来都是视而不见，可我姐做了点什么，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就交口称赞，凭什么？ 有好几次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真是我爸妈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瞎说什么呢！”傅松哭笑不得道，“你跟你姐长得那么像，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绝对是一个爹妈生的，不许乱想了！” 梁音用力一拧鼻涕，把纸巾甩到一边，然后又抽了几张纸，捂着嘴更咽道：“我已经很努力在追赶她了，可无论我如何努力，如何拼命，和她之间的差距反而越来越远。” 傅松道：“你没必要跟你姐比吧？” 梁音突然激动道：“是我想跟她比吗？是你们，一直都是你们，有意无意拿我跟她比！好像不拿我跟她比，就无法显出她多优秀一样！” 傅松顿时哑口无言，过了几秒钟，弱弱地辩解道：“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从来没有拿你跟你姐比。” 梁音对他怒目而视：“那是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觉得我连跟她比较的资格都没有！你更讨厌，更可恨！” “我……。”傅松想辩解两句，但在梁音的注视下，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在你眼里，她永远都是最好的，是不可替代的，为了她，你连我低三下四的……，都拒绝了！ 我曾经问过她，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说你是个骄傲而又现实的人，呵呵，不愧是两口子，看来还是她最了解你！” “你姐真这么说我的？”傅松失笑道，“我哪现实了？” “你还不够现实？”梁音将沾满鼻涕的纸巾团成一团砸在他身上，“好处占尽，身上却永远不沾一点腥味儿！伪君子！” 傅松皱眉道：“你别阴阳怪气的，就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儿，你也好意思说我？我对不起你姐，你就对得起你姐吗？” “我……。”梁音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憋屈得要死，转身扑到沙发上痛哭起来。 傅松头都大了，在她小腿上拍了一巴掌道：“别哭了……，嘶，你属驴的啊，还尥蹶子！” “我乐意！”梁音一边哭，两条腿一边扑腾着，一直把傅松踹到沙发角落里。 “行，你在这里哭吧，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傅松起身就要一走了之，不料梁音哭得更伤心了。 听着她伤心欲绝的哭声，傅松再一次心软了，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拍着她后背，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压力大，我能理解你。” “你理解个屁！”梁音依旧趴在沙发上，只是甩了甩肩膀，“你根本就不理解！” “你这就错了，我对你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傅松挨着她坐下，“我二哥你见过吧？在我们家，我就是你，我二哥就是你姐。” 梁音本来正要往里挪挪身子，不想挨着他，但听到这话，不由得停止了动作，好奇地扭头问道：“怎么说？” 傅松苦笑一声，简单地讲了一遍，最后道：“所以我真的非常理解你，一点都不怪你。” 梁音哼了一声，伸出小手道：“纸！” 傅松连忙抽了几张纸塞到她手里，梁音用力搽了搽鼻子，闷声道：“可你现在比你二哥混得好，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我呢？ 她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嫁给了你，儿女双全，我这辈子永远都得被她踩在脚下。” 傅松有些无语道：“你就这么恨你姐？” “我不是恨她。”梁音翻身爬起来，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嘟着嘴道：“我就是……，就是……，哎呀，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不是恨。” 傅松笑道：“那就是嫉妒了，不是，她是你姐，亲姐啊，你嫉妒她干什么？她对你那么好，只要是她有的，她从来对你毫不吝啬……。” 梁音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她有男人，我有吗？她能把你分给我一半吗？” 傅松：“……。” 梁音突然叹了口气，仰着头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那么小的年纪就去插队，在农村一呆就是六年。 上大学刚谈了个男朋友，男朋友就出国了，又等了六年，结果却被无情地甩了。她要不是遇到你，这辈子估计就完了。” 傅松道：“你知道你姐不容易就好，所以没事儿就别琢磨些有的没的，让她省省心吧。” 梁音翻了个白眼道：“知足吧，我已经很让她省心了，我要是豁出去了，有的是办法给她添堵，哼，给你也添堵！” 傅松苦笑道：“姑奶奶，我谢谢您！” 梁音突然又委屈道：“那你还冤枉我，污蔑我？” “得得得！”傅松哪还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明天你就跟着赵志吧，不过你得给我……，不，给你姐争气，谦虚谨慎，不懂就问……。”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梁音不耐烦道，“那我可以留在纽约吗？” 傅松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姐那边我来说，就说你在这边找到工作了。” 梁音破涕为笑：“真的？那我爸妈那边呢？” 傅松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道：“你爸妈……，交给我好了。” 梁音终于满意了，抬起小脚丫子踢了他一下：“你可以走了！” “这就走，这就走！”傅松爬起来刚走了两步，转身道：“这里好像是我的房间吧？” 梁音俏皮地眨眨眼：“你不是要去萧竹梅那吗？今晚我住你这，我还从来没睡过这么好的房间呢。” 傅松隔空点了点她，警告道：“管好你的嘴！” 梁音抬抬下巴道：“我巴不得你再多几个女人呢，说不定我就有机可乘了呢。” 傅松骂道：“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