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金乌啼

    药园，说是园，可不真是一个小小的花园，那是圈山为园，五个山头和中间大量良田构成的一个种植基地。可以说单单这个药园就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一个村镇的规模了。

    只不过人口少了些，满打满算百来户，人口不足一千。这也是大量使用猿猴照料药园的原因之一，炼丹师家族虽然地位不低，但毕竟兴起年月有限，空有地位，却没有爵位，本身能拥有的奴仆数量是严格受限的。

    尤其现在的中州，人口被严格管理，不光要减少流动，进行愚民，也不允许对平民过大的压迫，以免诞生出大量负面的情绪。现在的当权者需要百姓快乐，哪怕是傻乐，实在是闻负面情绪色变了。

    这些人集中住在一个小村里，每日巡视药园，像上班一般。

    黄烁暗中潜入村子过多次，这里虽然有一些专职的护卫，保护药园的安全。但是实力还远远不足以发现黄烁的行踪。最为关键的是，黄烁也是蛰伏良久才确认，这里没神。

    后来才搞清楚，神也不是随意分封的，只有属于国家，属于公共设施的存在，才会封神，相当于国家委派的管理人员。而这药园属于私人领地，就不能封神了。

    换个角度说，无论是药园，还是陈家的炼丹业务，都牵扯到了大量的利益和保密需要。要是这里有个山神，土地的，产出算谁的？家里井里有神，土地有神，丹炉再有神，又谈何保密？

    在确认了没神灵的情况下，黄烁终于能自由一些。毕竟神灵监控属地的手段实在防不胜防，就算是黄烁，也没信心完全瞒住。

    在村子里，黄烁暗中观察了数个孕妇，监控着胎儿的变化，试图破解天网赋予身份的手段。但是观察了一段时间后，黄烁却只能无奈放弃了。此路不通。

    如果只是技术层面的问题，哪怕再难，黄烁也有信心，有耐心慢慢破解。但是当观察清楚了身份的形成后，对黄烁打击极大，因为这完全已经不是技术层面的事了。

    一开始，黄烁截获了天网向孕妇腹中孩子注入的那道灵气，本以为只要破解了这道灵气的秘密，身份也就手到擒来了。

    万没想到，细细分析后，却无奈的发现，这就是一道单纯的灵气，没有任何隐藏的信息，没有携带任何隐秘的设置。

    更进一步观察后才知道，关键根本就不是这道灵气，而是母胎中那独一无二的先天一炁。在灵气和先天一炁结合的过程中，这道灵气的属性随之改变，既有五行变化，又有轻重快慢的改变过程。这一套复杂的，又独一无二的变化过程，被回传天网，形成一种类似身份证号的复杂组合，就代表了一个人的身份。

    黄烁原本认为，先天一炁自己又不是没有，只要弄清了那道灵气中的秘密，就能用自己的先天一炁制作一个身份，再不用装猿猴了。

    万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如此，完全没有伪造的余地。

    不得不说，有时候越是先进的技术，其实越容易侵入伪造。因为一山还比一山高，技术无止境。但有时，恰恰越是低级落后的技术，更难以攻破。因为这时候靠的就不是技术了，往往需要其他因素。

    这就像现在电子锁，指纹锁，技术多先进，对个别高手而言，却是动动手指头就能破解。但要是不用锁，干脆弄根钢筋把门焊死，什么技术高手也没用，只能大力出奇迹了。

    现在天网的这套身份体系就是这样，很明显，原本这一套体系就根本不是为了身份信息而存在的，后来因为需要，多方凑合之下，妥协出了一套身份体系。很笨，很复杂，很累赘的一套系统，却还正好把黄烁这个技术达人给难住了。

    其实现在黄烁已经有能力伪装身份信息了，只不过这个信息一眼假，根本没用。因为他这个人信息缺乏时间的积淀，缺乏相关的周边信息。

    简单来说，身份信息自身包含的信息量其实并不大，最重要的信息也就是那一年那一天入的档这么一个时间信息。但是对查询的人来说，尤其是那些神灵，官员之类拥有天网那个权柄的人，可以轻易从身份信息中读取大量数据。

    例如，出生地，直系亲属，周边人员情况之类的，这属于天网那边的信息归类。同一个地区的身份信息集中管理，信息中一些属于遗传的相同部分进行归类，等等统计手段。这些原本是各部门出于自身需求，给天网添加的规则。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大量人为规则加入，让一个人的身份信息不但被多方调用，更进行了多纬度的归类入档。最终这些丰富的信息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个人身份。

    所以，黄烁不是不能构建一个身份，但他构建的那个完全空白，没有时间的积累，没有各种交叉比对信息的身份，只适合一种人，婴儿。

    除非他愿意花个一二十年的时间养号，否则很难真得拥有一个真实的身份。

    养号不难，黄烁完全可以借助村里的孕妇，给自己培养的分身。多胞胎而已，这里又没有彩超，悄然多了一胎也察觉不了。养上十几年，收回分身，也就拥有了正式的身份。区区一二十年，对黄烁来说又不是等不起。

    但是没什么用，这村里都是陈家的下人，地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护卫头子，连家族大门都不让进那种。就算有了一个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别忘了身份之外还有路引。甚至连离开药园的资格都没有。

    无奈之下，黄烁只能双管齐下，一方面开始养分身，找了个机会分出一团血肉注入了一个地位还不错的护卫媳妇的腹中，把原来的独生女暗中变成了龙凤胎。另一方面转换思路，捡起了一个早就不玩的老本行。

    黄烁身负不俗的天魔传承，只不过这些天魔传承对他来说除了个别还有参考价值外，大多都是些鸡肋般的存在，早就被他扫到了记忆的角落。

    天魔这种域外生灵，唯一的目的就是侵入灵气长河的世界，生存下来，进而试图掌控世界，拥有完全属于天魔的灵气世界。他们的目标，他们的绝大部分技能，他们的手段，都是在为这个目的存在的。

    所以总结下来，天魔的手段基本可以归纳为三大类，幻术，欺骗目标，蒙蔽天道，潜入心灵，靠的就是这个。魂术，寄身灵魂，操控目标，逐渐把宿主变成自己的傀儡靠的就是这个。最后一个也是最后的阶段，李代桃僵，夺舍之术。完美的调节自身，完全接纳宿主的身体，真正成为一个有魂有魄的完整生灵。

    但这些手段，除了幻术黄烁还有点兴趣，这也是黄烁幻术虽然不算精通，但也随手能来的原因。其他的就没什么用了。夺舍之术就不说了，黄烁本就是个完整的人，对自己的身体也很满意，再加上一些心灵洁癖，绝没换身体的想法。也就是魂术，作为墨宗分魂操控傀儡的一种参考，多少还有些价值，吸收了一些精华。

    这部分精华，最终的成品就是黄烁的那手魔种的炼制手段了。真别说，效果相当不错，之前的最新作连天网都能欺瞒，诞生出了钟馗这个特殊的存在。

    但是这魔种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黄烁就紧守着一个底线。最开始，这魔种是他尝试用来控制妖族的，这才有了第一个分身，黄一，一个狐族的分身。进而意外的介入了妖族的阴谋，阴错阳差之下，让妖族和神界的计划，几乎全面泡汤。

    再后来，魔种不断完善，也只是用来操控傀儡人偶，欺瞒天道之类的。黄烁一个始终严守的底线就是，不对人使用。

    要说这魔种对人有没有效，那是废话。人的欲望比妖多多了，反倒更容易控制。

    但黄烁始终坚持人生而自由，操控他人超出了他的道德底线，是不能容忍的。

    但现在，实在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重新捡起了魔种，但是为了不跨越心中的底限，这魔种还要修改。

    对黄烁来说，他即无称霸之心，也没有奴役他人的欲望，所以如果对人使用，控制他人的能力实属多余。黄烁需要的是什么？知识，情报，技术。

    所以对他来说，只需要保持魔种最基本的能力，那种对灵魂的读取能力就够了。这样一来最大的好处，就是把这种简化魔种的炼制难度极大的拉低，不但炼制容易，也不需要过多的能量和资源。

    意味着，可以大批量炼制，广撒网，以求命中更多需要的目标。

    与此同时，因为对超脱的追求，因为要和灵气长河划清界限，现在的黄烁越来越相信因果论，轻易不再愿意欠下他人的因果。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一个有些强制交易性质的计划逐渐在他脑中被完善出来。交易嘛，相互交换有无，钱货两清，交易完成，因果了断。

    所以这计划的根本思想就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先给好处，再取自己所欲之物。

    至于给什么，怎么给，才是花费了黄烁大量精力，精心设计的关键。他的目标既然是那些炼丹师，那自然要拿出一些炼丹师感兴趣的东西。

    例如...水炼之法。这还真是修执宗的特产，倒也不是说有多难，主要是思维惯性决定了一般炼丹师很难想到这个方向。因为水炼之法的核心其实源自于黄烁上一世的化学，源自于西方那种简单直接的思维方式。

    东西有了，怎么传播出去其实才是真正难住黄烁的地方。这水炼之法，黄烁只提供了法，而没有术，也就是说只是一门相对完善的理论，却没有任何具体的操作和丹方。这就意味着只有有着相当基础和经验的炼丹师，才能意识到其中的价值，寻常人拿去，也只是一篇废话。

    但黄烁既接触不到陈家那些高贵的炼丹师，人家也不可能轻易的相信来路不明的东西。

    实在没办法之下，黄烁准备造假了，只有一场玄之又玄的神迹，可能才能引起陈家的注意吧。于是黄烁一边在脑中不断的计算着，考虑着一切可能。一边开始着手准备，

    就这么数月过去后，一日，一群大型猿猴正在像模像样的挥舞着工具，开垦着一块休田数年的灵田，准备在这块灵气已经充盈的灵田内种植灵药的时候。突然一锄头下去，地面红光一闪，一只金乌破土而出，随着一声响彻林间的吟鸣，金乌一飞冲天，很快消失在天际。

    田间的猿猴们，都在一股源于血脉的震慑中，瘫软在地，恐惧的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随着金乌的威压散开，马上就引起了天网的注意。仅仅不到十分钟，陈家的高手，官府的高官，军队的将领，此地的神灵，都前后脚赶到了事发地。

    陈家领头的是一个鹤发童颜，一身药香的老者。哪怕本地的高官和神灵，见了老者都客气的打了招呼。正是陈家家主，排名第五的那位炼丹师。虽然品阶上不如高官和神灵，但社会地位超然，现在在京都更是扶摇直上，人脉关系强悍无比，远不是小城官员敢招惹的。

    几人各用手段，一番探查后，凑在一起。

    “奇怪，明明是近乎妖神的威压，却没一点妖气残留。只有一些纯粹的高温残留，不会是邪魔侵入中州了吧？”

    那官员闭目片刻，才迟疑地说道。

    “我查询了天网的记录，没有任何异常，既没有多余生命的出现，也没有灵气的异常波动，似乎...”

    似乎了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词句来形容。一旁的神灵接话道。

    “我感受到了之前的威压，说实话很奇怪。那种感觉，很陌生，但又有些熟悉。很确认不是妖，不是妖神，也不是邪魔，给我的感觉，很纯粹，很原始，很强大却又很弱小，总之很矛盾。”

    陈家家主来到金乌破土的地方，思索了片刻，回身一招手。

    “来几个人，往下挖，看看下面有什么东西。”

    几个强大的修行者闻言，老老实实捡起一边地上散乱的工具，高效的挖掘了起来。很快，足足挖下去了上百米，一面怪异古旧的镜子在土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