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卖身

    现在这陈家风雨飘摇，气氛极为压抑，甚至黄烁都发现这些负责看守猿猴的底层子弟，都心不在焉，窃窃私语。

    春江水暖鸭先知，高层遇到了问题，那些压力是很容易被传导到底层身上的。尤其是那些打工赚钱的，本也谈不上什么忠诚，更在意自己的钱包会不会受影响，工作会不会有麻烦。

    表面来看，陈家的问题其实不算大，只不过是新产品的生产遇阻，影响到了发布会的样品展示罢了。实在不行，还有原本的旧展品顶着，还不至于连大会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商场如战场，不进则退，陈家看似壮大，却也承受不起一点意外。炼丹师的竞争是很惨烈的，否则对手也不会出盘外招了。姑且不说会不会掉出十大炼丹师的排行，哪怕只是名次有了细小的变动，背后都是成千上万的利润的影响。

    丹药这东西，尤其还是这类辅助修行的丹药，对于那些真正的大客户来说，绝对是只用最好，容不得一丁点的敷衍。本就是花钱买修为，本就是自己偷懒不愿意吃苦，药效的一点差距就意味着力量增长的细微效率差距，差一点的丹药就意味着修为增长就要慢一点。这怎么能忍？

    所以这个市场是绝对的赢者通吃的市场，基本上是排名第二的炼丹师的家族一家就承担了帝都八成以上的高端市场。只有他吃饱了，生产力跟不上了，才轮到排第三的抢口汤喝。老三吃饱了，老四才能捡点残渣。就这样一层一层的瓜分市场，排名越靠后，可能连点残渣都吃不上，只能费心费力的去开发那些外地的市场，挣点辛苦钱。

    至于说排名第一的，比较特殊，只供应皇家，比较超然。

    陈家的排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已经连续七届排名第六。陈家老祖潜心研究，终于开发出新丹，打算在这次大会冲击一下第五的排名。一旦成功，盈利将是百倍的提升，家族将进入新的发展阶段。没想到临门一脚，却遭人算计。

    其实是谁动的手，不需要任何证据都能确定目标，九成九是现今排名第五的冯家。你陈家想要冲击第五，眼馋百倍利润。人家冯家自然要保住第五，决不放弃手中的利益。这件事几乎就是明牌。

    只是陈家千防万防，但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万没想到最后问题会出在几只猴子身上，会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药引，致使局面崩盘。

    一个丹方所涉及药材不下数十种，其中有珍贵的主药，关键的辅药，这些药材陈家早就有目的性的进行了囤货。毕竟一旦大会崭露头角，大量的订单也就意味着大量的生产。而且这次的丹方毕竟是旧方子的改进，主要药材变化不大。陈家经营数百年，主要原材料的渠道不但稳定，而且很多，能充分保障生产。

    而血纹蝶花，是这次才加入的一个药引，不但用量不大，而且这味药材虽说培育耗时，但本身并不罕见，培养难度也不大，属于市场上有钱随时能买的货色。陈家的精力都用在了保证主要药材上，只是一时的疏忽，没想到对头竟然会从这么一个小小的药引出手。陈家到现在都有点难以置信，市场上数量不算少，平日里随意购买的血纹蝶花，竟然就一夜间没货了。甚至周边几郡的货都没了。再远的郡虽然有，但是运输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超出想象，难以理解，很不科学。

    其实黄烁了解了情况后，稍加思考就大致明白了情况。出手的明显不止冯家，虽然冯家肯定是主谋。但光盯着冯家，可就有些偏颇了。

    你陈家看中了人家冯家的第五的位置，也不想想，身后还有四家都想更进一步。坑死了陈家，人家第七位的也许就有机会前进一步。甚至就连第十位的怕是也不甘心垫底吧。

    但这都是表象，能做到如此规模，下手如此精准狠辣，怕是单单一个排第五的冯家还不够格。也许还有排名更高的家族出手。

    虽然没受到直接的威胁，但未来呢？你既然有能力改善药方，今天想爬第五，那下一次是不是就该尝试第四了？也许是想打压，当然也可能有更长远的打算。例如，关键时刻，拿出一批血纹蝶花，雪中送炭，建立起情谊关系也好。趁机要挟，趁火打劫也罢，都能从陈家狠狠的啃一口肉下来。

    不过这些和黄烁都没关系，他思考这些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获得这陈家的炼丹术传承。可惜思量再三，也没找到门路。中州的炼丹术利益太大，以至于这些炼丹家族对技术的保密意识太强了，别说他现在一个猿猴的身份，就算混进陈家，除非能替代嫡长子之类的绝对核心人员，否则也学不到分毫。

    黄烁忍不住撇了撇嘴，学阀垄断什么的最讨厌了。看看哥的修执宗，任何人只要愿意学，所有技术都是公开的，那是什么发展速度。

    果然，事情如黄烁所料，最临近最后关头，排名第三的聂家突然找上陈家，表示可以提供一批库存的血纹蝶花。至于陈家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不得而知了，这是绝对的禁忌，陈家的下人胆敢乱嚼舌头，轻则打骂，重则直接就要了小命。黄烁也就无处探听了，不过好的却是，起码这陈家稳定下来了，他这个打理药园的猿猴，不至于失业。

    黄烁就安稳的在这药园待了下来，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从还在猴贩子那边受训开始，黄烁就在不断的偷听中，记忆着这些培养的灵药。

    其实黄烁对陈家的炼丹术虽然心动，但倒也不是势在必得。修执宗虽然发展时间有限，但前前后后也近千年了，经过近万丹尊的不懈努力，早就开发出了堪称辉煌的炼丹术体系。黄烁哪怕没有用心研究，但以他的记忆力，那些成果他都是记住了的。他现在主要欠缺的就是对这个世界灵药药性的了解和最基本的炼丹术理论。

    只要有了这两样，对照之下，黄烁很快就能掌握炼丹术。不一定多深，但别忘了黄烁虽然不擅长正常的炼丹术，但他更擅长那套工业化标准生产的炼丹术，弄出一些及格水平的丹药供自身使用还是足够的。

    所以他现在躲在药园，偷听那些来收药的下人们的只言片语，慢慢组合起来，一点一点拼凑着这些药园里的药材的名称和基本药性。

    过了一段时间，好消息传来，陈家的新药果然在大会上小爆了一下，让陈家顺利的挤掉了冯家，成为了排名第五的炼丹师。

    也只是小爆，毕竟上面还有真正顶尖的存在。但这就够了，已经实现了阶层的跃迁，当然了，不是陈家跃迁，是客户的身份发生了跃迁。

    第一炼丹师只负责皇家用药，第二则主要做高官的生意，第三主要负责望族的生意，到了第四阶层就低了一些，主要负责那些京都中层官员的丹药。而到了第五，市场就剩下一些京都的富户豪商，钱虽然不少赚，但是社会地位，能换取的权力支持就差的多了。但也比原本的第六强太多了。

    第六原本的市场，是那些名门大户的庶出子弟，护院打手一类人的丹药供应，不光赚得少，权力地位更是没什么可比性。

    其实这次陈家的新丹药虽说有创新，但别人家也没放松，要说稳赢冯家其实也有待商榷。所以这么一场危机既是危机，也是一个机会。意外地攀上了排名第三的聂家，这次能赢，聂家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当然了，也是在陈家和冯家的丹药没什么明显的差距的情况下，外力才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是福祸相依，这事对陈家来说到底是福是祸，也只有核心的那几个人清楚了。

    但在黄烁看来，陈家危险了。

    有些事是不能有先例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后续的发展可就不受始作俑者控制了。黄烁不清楚这些炼丹师之前是怎么竞争的，毕竟缺乏情报。

    但是你这次能借助排名第三的聂家抢了第五的位置，就难保下一次冯家不会投靠排名更高的炼丹师，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利益，哪怕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是很有可能的，一个名次之差，百倍利润的差距，由奢入俭难啊，一旦经历过低谷，就算付出一半，甚至更多的利润，只要夺回名次，总比现在好。

    这样恶性竞争下去，最终只会成就了排名靠前的那几位炼丹师，形成绝对的垄断，资本的托拉斯。这点见识，前世历史课本里写得清清楚楚，资本的垄断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甚至最后毁的不光是那些排名靠后的炼丹师家族，毁的可能是炼丹术这门技术。想想前世企鹅几乎垄断了游戏行业后，国内游戏业那惨不忍睹的发展就知道了。

    按说这些和黄烁关系不大，就算设想成真，也是未来数十年，甚至百年的逐渐变化，和他一个药园的猴子没什么关系。但黄烁有自己的算计。

    这段时间已经经常和人接触了，随着黄烁有意识地观察，已经逐渐摸清了中州人的身份路引到底是什么了。

    其实，身份是身份，路引是路引，这本就是两个东西，只不过在一起体现罢了。简单来说，身份就是身份证，路引类似于以前的介绍信，现在的核酸证明和行程证明。

    中州的天网会在每一个新生儿出生之际，注入一缕灵气，和新生儿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一炁结合，形成每个人独有的身份证明。

    这一政策其实一开始的目的还真不是用作身份证明的，而是那位超脱者为这个世界的人谋得一个福利，出发点是绝对的善意。

    修行的第一个阶段叫养气，养的就是那缕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一炁，纳入丹田，养到一定程度，聚而生变，则代表着修行的第一阶段结束，开启了正式修行的第一关筑基。

    对于绝大部分凡人来说，养气简单，但都会卡在筑基前，不得超凡。其中一个关键的因素就是先天一炁是阴阳结合，生命大道孕育生命的过程中生成的一股很是微弱的先天之炁。一旦沾染红尘，被后天之物不断侵蚀，很容易就消磨殆尽，没了修行的根基。

    修行者家族的孩子，会在一出生后，就由长辈出手，尽可能的保护这股先天一炁。并且在吃喝上，减少后天之物的摄取，减少污染，这才能保证后辈拥有不俗的修行天赋。而凡人，除了个别天赋异禀的家伙，绝大部分就只能任由其消散。

    天网的这一缕灵气注入，正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延长先天一炁保存时间，给更多人修行可能的一种福利。可惜，当阶级固化后，能把这点福利真的转化为修行的凡人，屈指可数。垄断了修行资源的阶层，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最终一个好好的福利，只能沦为了一种身份标记。而因为先天一炁的独一无二性，这身份证明可比什么指纹之类的靠谱多了，几乎相当于基因检测的精准度了。所以中州这边探手激发出体内为数不多的法力，展示其中蕴含的信息，就和上一世展示身份证一个性质。

    至于路引就更麻烦一些，在这里所有人的活动范围都是有限的，是相对固定的。走南闯北行走各地那可是一种特权，除了极少数人有特权随意活动外，一般人如果要去外地，必须提前向官府申请，明确说明地点路线，花费的时间，得到官府发放的路引后，才能上路。

    路上各地的检查，一旦发现行踪和路引不符，那可是重罪，是会死人的。所以当初黄烁出现在荒郊野岭，山神才要查他的路引，这是正常流程。

    之所以管理得这么严，自然和邪魔的八州剧变息息相关。强盛时期的这个世界，哪有路引之类的破事，天下尽是王土，绝对的自信下才有不错的自由。

    但现在困守一地，闭关锁国，为了不重蹈覆辙，自然加强了对国民的管理。对于上层来说，普通凡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生活才是最理想的状态。既然问题出在欲望，出在负面情绪上，那就傻乎乎的，傻乐呵就够了。

    呵呵，快乐生活的愚民政策，听着多耳熟。

    理论研究明白了，黄烁经过多番计算，已经有了初稿。剩下的就是找机会弄几个真实案例练练手，测试一下了。所以他在等机会，等一个方便下手的机会。

    这药园不时地有下人来取药，但是可能是主家对这些下人不放心，往往都是最少两人一起，相互监督，怕有人私藏灵药。人多不好下手，黄烁想找个落单的，还需要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