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酒屋手札》摘选,第一幕
(第11页) ……写到这里我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去写这么多字,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件消磨时光的无用差事罢了,我甚至都不用去调动自己的神经或是心思去考虑我接下来要写些什么,我开始放纵自己的双手,左手压住本子的纸张,右手凭借着它独有的想法而去随意挥舞,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些什么就写什么,想用什么笔迹就用什么笔迹,想何时停止就何时停止,想何时放弃就何时放弃……在这一刹那我居然感觉自己还有一些难得的“自由”——没人逼我去做这些事,这纯属于我在工作之余的心血来潮,幸运的是,无人打扰。 可笑的是,我居然一刻都没停息。在这个本子上耗费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我最近在吧台内忙活的时间了。喧宾夺主? 当然,提到工作,实际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待过什么客人了。那家伙说的是对的,事情恐怕真的有他说的一样严重。后续由我亲手调制饮料并送走的客人,令我印象深刻的,恐怕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啊,我想想,最开始是那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孩子,我给他喝的是什么来着?…… 客人太少了,以至于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去浪费,去挥霍,去“享受”,开玩笑,我能做的了什么呢?我出的去么?我根本出不去,外面的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啊,我已经没有义务去考量这些,我只是这一小块天地的独裁者,外面的土地不是我能染指的地方,我也没有理由再离开这里。当然,也没有能力。 所以我告诉自己,别再有什么痴心妄想,老老实实呆在这里。至于万梦……诚实点来讲,我希望它能回归正常,恢复它那纷纷扰扰的来去状况,有更多的人来,也有更多的人去,这样之于我也多少是一点慰藉。我太无聊了,一个人在这里,即使是无限重复的工作我也不得不去接受,去处理,但总比现在百无聊赖只能在无人惦记中自生自灭要好得多。 有人能记得我,有人还想来见见我,多少是最后的奢望了。只可惜,这也仅仅是奢望。 就在我崩溃时(那时我已经快要丧失了发声能力和视觉感官,周围的一切,“启点”的一切已经像是一张蜘蛛网把我包裹的严严实实,让我快要彻底沦陷进其中。它就像寻找寄托的鬼魂一样,要剥夺我的躯壳,真吓人),我突发奇想,至少还有一件事我可以考虑试一试,现在看来这真的是一个明智的尝试,成功地延长了我的理智,直至今天。是的,我与那个不可言明的存在做了该死的约定,尽管我是被迫的,但“他”给予了我最后一点允诺。 于是便有了纸和笔,用不完的纸和笔,是不是很神奇?呵。 不知道为什么,把纸铺在桌面上,捏住这支轻巧的笔时,从何处传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我好像对写东西——哦,不,是对纸和笔有一种熟悉感?我不清楚,但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遇到了老朋友,已经忘记的老朋友,再出现到面前时,他掏出来一个密封的匣子,说:“你几乎要把它打开了。”但我拒绝,因为我清楚,凭我的力量做不到,如果强行去追究往事那后果可不是我能接受的……我只能默默握住纸和笔,开始一刻不停地写下去,企图找回一点点那种对于往事的体会,在“他”不在意的范围内。 我可是真懦弱!哈哈哈哈…… 重新审视一遍我写下的潦草字迹,我发现大部分只不过是像疯子一样随心肆意的呓语罢了。毫无章法,毫无内容,像什么?梦话?——啊,对!就是梦话!这真的就是写给自己看,说给自己听的梦话罢了!但我不能停,因为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停地说梦话,要么就是彻底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而且心甘情愿…… 我宁愿选择前者。 …… (第17页) 今天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那家伙传来了消息。那个大胡子,斯默克。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只是犯了困,躺在地板上眯了一会儿,醒来时就看见手边整齐地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确实是他的字迹,但不像他的作风——这纸太平整了,如果这是一个揉的乱糟糟的纸团子我就真信了,哈。 就当作真的是他的来信吧,就当作,我也不去深究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传到我手边的,他也许专门来了一趟——应该不会,那样他会直接把我踹醒,而不是装模做样地留下一张纸。这该死的家伙! 从门缝里塞进来的?这不符合“启点”被下达的审判,外界的纸张应该是不能单独进来的,那会是怎样?…… 啊,算了,打住吧。头疼。万梦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点事不值得去琢磨。 我决定把这张纸夹在本子之间,这些信息还是很值得记录的。 …… 算了,这家伙的字写的实在是太恶心了,夹在我的字迹之间一对比显得突兀又糟糕。我还是老老实实誊抄一遍吧,也方便我随时添加一些批注和修改。 “启点”卖酒的:(这倒很像是他的口气) 最近怎么样?不过我猜你过的不会很好,就像我说的那样,到你那里喝酒的人应该越来越少才对。照这么来看,我这勉为其难给你写一封信或多或少能让你打起点精神来。如果要表达感谢之情,那就等我再去你那里时,拿出你最好的手艺吧! 啊,我能想象到你那张苦瓜脸,我也不扯别的没用的了,说回正事。 出乎我所料,居然真的有一处剪影我没有见到,而我最近刚刚把它补完。内容很怪,讲的好像是两个人相遇的故事,具体细节我没办法和你讲清楚,只记得里面很凶险,出现了万梦中最恐怖的存在——你应该深得体会,是的,是“黑白”。 (这是怎么回事?哦,算了,毕竟万梦中什么都可能出现,一个人遭遇黑白色侵蚀并留下难以忘却的印象,合情合理) 但那个人,留下剪影的那个人,他丝毫不惧怕黑和白,甚至这二者在他手上就像小玩具一样被摆弄,我当时是真的吓坏了,不单单是在黑白的无差别攻击下差点死掉,更担心的是这个梦的主人会一时兴起把我灭掉——你想想,连黑白都无可奈何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好在我跑得快,只不过一只靴子被吃了,现在只能一只脚光着走咯,左脚磨了几层皮都不知道。下次我到你那里去,你记得帮我求一只靴子来啊。要合脚,还要暖和。 (呵) 收收你那嘲讽脸吧,我的好卖酒的。你是不知道我在那场梦境剪影中受了多大苦头,我真的差点死在那儿,然而这不是让我最沮丧的。你知道我这人,行事向来有一项准则,我喜欢像看电影一样去观看别人的梦,但是我要尽可能的保证它不会被我影响而消失掉——我一向都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个剪影,我敢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自个儿哪里做错了,害的它跟个气球一样,突然就破了。对,我不记得我做过任何破坏性行为——反倒是我承受了剪影里的破坏性行为!我的靴子啊!但它就是,突然就消失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脆弱的剪影,始终认为让它消失是我的罪过,为此我还懊恼了好几天!
当然,也得亏陷进去的人是我,要换成是别人,那就真出不来了——里面的黑白跟洪水猛兽一样,要不是像我这样身手矫健,真的就成了怪兽的口粮了!这么一想,那这个剪影消失掉,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对吧?我应该没有做错什么吧?哎…… (对对对,你干的可真棒。为什么涉及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你总会抠抠索索跟个小孩儿一样!) 另外一件事,我碰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是一个女人,模样倒还可以,身手了得。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一两句话也跟你说不清。我是要提醒你,要小心,她说过她要去找你。我看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善人,但我想她应该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总而言之,要小心。小命最重要,如果你们起了冲突那你最好跟她服软,按你那小身板估计扛不住几拳就倒啦。万梦里可没有什么人能够给你伸张正义——哦,我也许会,但那得等到我闲下来才行,我可不敢保证我一定能对付的了那个女人。总而言之,要小心。 (扪心自问,我没有结交过什么仇人,循声来找我的人那会是谁?话说能和斯默克这种笨蛋起冲突的人,真的……真的没问题么?) 好了,我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可说的了。哦,对,我还在继续寻找你说的那个孩子。我想他应该已经遇到了他的引梦使,这意味着他到达目的地不会很久。我即将赶到涤水河畔,不知道能不能截住他。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想想自我介绍,不然吓到孩子可就不好了。 目前为止,万梦依然没有出现什么值得注意的状况,如果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我会第一时间到你那里和你商量。我有预感,接下来事情将要脱离控制了,这仅仅是我的猜测,我当然也希望一切安好。毕竟还有这么多人留在万梦之中,出不去。呵,别说我逞英雄,当务之急仍然是弄明白如何让万梦的人员去留回归正常,这项重任自然得由我来承担。 说实话,想想就怪累的。 好了,就这样。希望下次我去你那里喝酒的时候,你可别枯燥地退化成原始人一样。 …… 这就是他留下的信,不单单是字迹,语气也蛮像他的,下次我得好好顶他几句。 不过他说的这些,信息量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是让我有点头晕。也许单纯是看他这跟狗屎一样的字体而犯恶心吧?我得稍稍休息一下。今天就写到这里,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多了,正好可以调一杯,喝完睡觉。 喝什么呢?就“月辉”吧,斯默克那家伙好像偏爱这种饮品,我是真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的,单纯的水晶兰瓣、纯净水、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