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消化的事实(下)
1 “所以，刚刚那些僵尸马，对你们来说只是经验小兵吗？” 赵筠枫看向那2匹僵尸马冲撞去的树干——撞击痕迹十分明显，看样子即便成为了僵尸马也逃离不了那些药剂所带来的痛苦。 “你指的刚刚冲过来的幽弃天马？不，那可不是经验小兵。” “幽弃天马？这名字听起来……所以，刚刚那2匹幽弃天马并不弱，是吗？” “没错，幽弃天马本是天翼一族的神恩之马，顾名思义，这些马受到了神明的恩赐，十分善战，原名就叫天马，在死后，神明本应该把天马的祝福剥夺去，只不过有些天马在死后对生的意志过于强大，或者有可能被某些咒术利用，成为了在生与死之间的幽灵马，而幽弃天马靠意志将那些神明的祝福所强占，但因为天翼是天马的标志，脱离了天马这个标签的幽弃天马就没有天翼了。” “原来如此……” 赵筠枫大概明白了刚才的敌人——幽弃天马的背景。 “勇者大人，接下来请多加小心，市民的传言可能并没有错。” “不用担心，伟大的纱世里可是有自保能力的，艾仛，请你多保护赵筠枫先生。” “……” “那个……叫先生蛮怪的，你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吧？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这可是一种基本礼仪，而且赵筠枫先生一定是因为舍身救人——之类的事才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转生者吧？所以好人就更要得到尊重吧？” “……好吧，那纱世里小姐，接下来是怎么走？” 赵筠枫自然是没有能力阻止兽耳少女对自己使用敬称，但为了礼貌以及心里平衡，赵筠枫也同样给予纱世里敬称。 “接下来的话……就——” “——” 话未说完，森林就传来了一声巨响——赵筠枫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成群的幽紫色的蝙蝠就从森林深处迎面袭来，掠过赵筠枫等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这、这是什么……！” “勇者大人！请你小心！还有你给我站到再后面去。” 虽然这些蝙蝠并没有对赵筠枫等人做出什么攻击性行为，但赵筠枫作为人的本能还是无法忍受一大堆蝙蝠袭向自己，听到兽耳少年艾仛的提醒后，自己也快速后退，与纱世里并肩站在一起。 “是狮鹫来了吗！” “……” 这次，艾仛没有回答赵筠枫，感受到危险的气氛后，赵筠枫也屏住了呼吸。 因为不久前得到夜视药水的效果，赵筠枫现在可以在迷雾中看得十分清楚，但即便如此，眼前的景象就如同能吞噬所有乃至光芒的黑暗，不管怎么看都无法看清 ——而且，这股黑暗似乎是活着的，它正向着赵筠枫涌袭而来。 “赵筠枫先生，请您退后。” “纱世里……？” 兽耳少女——纱世里此刻眼神坚定，面对黑暗纱世里毫无恐惧，高举右臂，刹那间，星芒在天空绽放开来，耀眼的光辉撼动大地。 “锋耀·掠尔斯！” 随着朝前挥去的右臂，天空的闪光迅速具象化，化作回旋标枪朝前斩下一道光之轨迹，试图拦截前方袭涌而来的黑暗。 “——！” 光之标枪无惧黑暗，回旋闪光刺破迷雾—— 本该是这样才对。 “小心！——” ——凝缩为一团的生命之暗，凭借着光之标枪的精湛斩击，瞬间爆散开来。 “怎么可能——” 伴随着纱世里难以置信的语气，赵筠枫陷入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 好冷。 肌肤仿佛提前感受到尸体般的冰凉，四肢变得僵硬无比，冷汗如同锋利的刀子，玩弄着敏感警觉的背部，划开——却又没有划开。 好冷。 没有声音，也发不出来声音，颤抖的身体使自己无力发声，连想要活下去的信号都无法发出，口水卡在咽喉，难以下咽。 好冷。 这种冰凉的感觉，是否就是之前那“幽弃天马”的常态呢？——被抛弃，被剥夺，意志无时无刻不在受到折磨。 好冷。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 突然，温暖的液体溅到了脸庞。 不妙。 赵筠枫闻到了血的味道。 不妙。 “——” 赵筠枫听到了生物倒地的声音。 不妙。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 双腿发抖，牙齿打颤，眼神无法聚焦，大脑处理不了任何信息。 “——！” 自己感受到肚子有异物刺入，温暖的液体从口中流出。 ——这下真的不妙了。 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面将自己拖拽过去，肚子上的肌rou也被生硬的拉扯。 “————！” 好痛，好冷，好痛，好冷。 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 终于，拖拽停止了。 取之而来的，是颈部液体无法抑制的喷溅—— 不妙—— 赵筠枫的一生，到此为止了。 2 “赵筠枫先生，您的一生，到此为止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细泉流水之音，睁开双眼——双眼逐渐聚焦，疼痛逐渐模糊，精神逐渐复苏。 “怎么样，异世界生活还舒适吗？” 合上手中的书本，戴着假面的青发少女从金椅上跳下。 ——说不出话。 就连现在，赵筠枫都在品尝着死亡的代价与滋味——因为死人是无法说话的。 “看来你已经与其中一名勇者相遇了啊，但是很可惜，勇者和她的团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足以保护你的能力，对吗？” ——无法回答，赵筠枫只能倾听假面少女的流水嗓音。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再跟随她的脚步吗——并不是没有可能，我指的是再给你一次机会。” 假面少女看起来并不关心答案是否，只关注答案本身。 ——再给我一次机会，难道是字面的意思吗？ “都说了，你走的也太急了，并没有问过我你在异世界获得的能力是什么吧？” ——异世界的能力……？ 不知道为什么，赵筠枫感受到面具的背后，是少女半永久式的微笑。 “「绝命凯旋」，在你死后，你穿越到下一个与之平行的世界，来到之前的时间线进行二次选择喔，怎么样，我给你挑的能力还挺作弊的吧？” ——也就是……死了可以重来吗……？ 假面少女向赵筠枫递出一张与自己所戴的差不多、只不过颜色与花纹略有修改和增添的假面。 “去到那里后，遇见另一个自己是正常的，那是那条时间线的自己，我已经告诉你了喔，可不要在那大惊小怪的——不过，为了避免尴尬，你可以戴上这张面具——放心，不是什么诅咒道具。” 虽然嘴上说是给了自己面具，但实际上自己却无法感知双手的存在——不，整个rou体的感觉都是模糊的，所以，假面少女将面具扔在自己眼前。 “那么，祝你好运。” ——要，重新来过了吗？ 赵筠枫的一生，还没有结束。 3 涓涓细流，孩童欢笑，商贩吆喝，车轮滚滚。 赵筠枫，从窒息的死亡世界，回到了现实，拥抱了真实，感受到rou体真实的存在。 “我……回来了……？” 捂住心脏，确认血液不再从颈部或肚子喷溅而出后，赵筠枫深吸一口气，动用全身所有的感觉器官，去深刻感受到世界的真实。 街道上依然行走着亚人、人类，在经过不久前的体验，赵筠枫对这种异世界世界观差不多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是……「绝命凯旋」的能力吗……” 仔细观察街道的行人，赵筠枫发现这一次没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自己，于是检查自身的服装——结果自然是没有变化，这点倒使赵筠枫自己感受到奇怪，直到赵筠枫发现脸前有异物阻挡着手向脸零距离的触摸。 “这是……面具……？奇怪……为什么我看不出来……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赵筠枫这才想起来，不久前假面少女所对自己说的话。 假如不久前那场死亡是真实的，少女说的话也不假，那么赵筠枫就确实回到了血案发生前。 现在所要阻止的，应该是血案再次发生。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世界应该还有第二个我……顺着这条路线，往前走一定能找到他！” 赵筠枫向前奔跑，穿过人群，去寻找自己。 4 “可恶……赶不上了吗……？” 初次触发强制事件的小巷已经找不到勒索自己的混混，但委托公告栏上的狮鹫委托也同样不见踪影。 ——这意味着勇者已经拿走了委托，正在前往魔森的路上。 而另一个赵筠枫也肯定在跟着他们。 “该死……为什么会选这么晚的时间点为出生点……！” 赵筠枫边大声咒骂着制定这一能力机制的作者边向前狂奔，周边的景色从水果商摊逐渐变成贩卖铁制兵器的地摊。 “那个是……找到了……！” 赵筠枫发现了身穿与自己相似服装的少年。 那便是另一个自己—— 再往前眺望，赵筠枫就可以看到兽耳少年艾仛与勇者少女纱世里正并肩走向城门—— “必须在艾仛叫住另一个我之前让那个我停下来……！” 即便双腿已经发出撕裂般的警告信号，但赵筠枫强忍挠心的痛觉，冲向另一个自己—— “够、上、了！——” “诶、诶？！！谁啊！我、我靠，救命！救命！” 赵筠枫，够上了“赵筠枫”的手，不由分说，直接将其拖拽到旁边的小巷中，抵住对方的胸口将对方压在墙边。 “给我闭嘴！” “什么人！” 正当赵筠枫试图制止另一个自己发出声音，却忘记了另一个细节。 这里的警戒十分严格，有不少的守卫在此巡逻。 “该死……对了——” 赵筠枫急中生智，直接抓住脸前的异物——确定是面具的形状之后，直到将其扔在一旁。 “什么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 在面具落地的瞬间，身穿铠甲的守卫寻声赶来，拿起长枪警戒——但在见到现场场面后，守卫愣住了。 “这、这是……？” “失礼了，这是我的亲弟弟，是一名狂赌徒，他刚刚正拿着救命钱准备再去赌博，我一时生气将他拉了过来，抱歉。” 守卫看到眼前不仅长相相似，而且服饰也完全一样的两名少年后，本就百思不得其解，在听到赵筠枫合理的解释之后，才从警备状态放松回来。 “是、是兄弟啊，那、那是我误会了，抱歉，那个弟弟，不要再去赌博了，你哥哥都这么担心你了，还是赶紧回家吧，我先走了，再见” “嗯，再见” “喂、喂喂！别、别走啊！” “…………” 成功避开守卫后，赵筠枫松了一口气，随后眼神严肃，直视另一个自己。 “听着，现在你看到了？我就是你，不要觉得听起来很扯，我是在未来死后回到过去的你” “什么……你是另一个我……？而且……我未来还会死吗？” “听我说，别再跟着那名少女了” “什么……？” “我说，别再跟着少女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而且他们保护不了你，你去了那里就会死，明白吗？” “我去了那里就会死……？” 另一个自己听到赵筠枫如此说道后，本就慌张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恐惧，看着赵筠枫那坚定而且不容质疑的眼神，另一个赵筠枫内心更加动摇。 但是，另一个赵筠枫却很快冷静下来，回视着另一个自己。 “那……那名少女……他们也会死吗……？” ——什么？ 刚刚他说什么？ 都现在了，还在关心其他人的死活！？ “都现在——” “回答我，他们，会死吗” “嘁……” 不知道为什么，另一个自己，异常难以说服。 “如果他们会死的话……抱歉，我还是要去。” “什么……？” “因为那名少女是勇者吧，勇者是好人，好人不能不救。” “你……” “你看，我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开挂的能力吧？虽然当不上拯救世界的人，但也阻止不了我想保护他人的心啊，那名少女是勇者吧？勇者不应该就这么死去。” “你根本都不了解他们……为什么……” “因为，我在曾经世界的唯一珍贵的东西，到了这里可不想丢了啊。” “什么……？” “我在现实的一生同样碌碌无为，但唯一使我感到我这一生有价值的，就是拯救了那个世界的女同学啊” “即便……你也要再死一次吗……？” “你也是另一个我吧？抱歉，我可能理解不了你的痛苦，你可能比我多死了一次……或者，两次？不过，我还是希望无论我到了哪里，都不是那种只为自己苟活的人。” “说得那么好听……那可是你的一生啊……！” “因为未来，总不能通过逃避来实现吧？” 为什么，为什么另一个自己如此难以说服？ 为什么另一个自己不惧怕死亡？ 明明都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难道这次即使知道了自己的未来，也一样要走这条路线吗？ “抱歉。” “什——” 突然，另一个自己强推开赵筠枫，接着向外面的卫兵喊道: “卫兵！帮我管好我的赌徒弟弟！我有事要出城一趟！” “啊？好、好，等等，你要去干什么？” “去救人！” “喂！” 赵筠枫试图跟上前去，却被卫兵拦在面前。 “此路不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