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绝对理智和公平的神就是死物

    自关押的第十五日，一大早，孤水就被一位神官领出了禁闭室。

    再走一遍绕来绕去的地牢甬道，现在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算多么煎熬的事了。

    眼细的人会发现，她的无名指上带了一个小圈，是戒指。禁闭室那儿来的戒指呢？

    她依据灰色空间中，哈布得对她的提示，最终在墙壁上找到了一块有点活动的砖，念出咒语，砖内咯哒哒响起声音，砖块在墙内慢慢地被推出。

    在砖的位置里，下面的砖被掏出了一个矩形小洞，里面放着的就是这枚戒指，即可以与哈布得长期建立联络的媒介。

    这枚戒指，她总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可不管她怎么苦思冥想，都无法将它与任何东西联系起来。也许是因为这枚戒指对她有着非常的价值的缘故吧。

    孤水跟在神官的身后，手上还是铐着镣铐；等到走出阴暗的地牢就会被解开。

    抬脚踏着又一级台阶，头部暴露在地牢之外，清爽的空气让她心旷神怡，新近产生的梦想就快要实现的展望有不禁使她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这样的笑容，在神官眼中颇像是终于解放的畅快。

    神官解下她的镣铐，口气很不爽地对她念叨道：“你自由了，007。下次可别再在朝圣的时候捣乱，那之后可是一连好几天都不见太阳的！现在太阳露面了，看来神是原谅了你，但是我可不能给你好脸色看。那天可是盛夏的太阳带来光亮最足的一天，居然就这样被搞砸了，可能又得等好久了；我可能再没时间见——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可是为你成年礼特地挑的日子呀，这么做可是伤了很多人的心哪。

    “所以说啊，你们年轻人真好呀，有着无数可以想做的事。”神官领着孤水，带着她到精灵坟冢的长廊，外面的水柱恰在这时亮起，感叹道，“瞧，被水折射出的光明能让你的心更接近神，因为，太阳和水，是创造万物的伊始。”

    孤水倾听神官的话，看到光芒四射的水柱，将白色的玉砖大亮。这五十分钟的圣洁，是虔诚的信徒们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但是，孤水感受不到。起初，脸庞感知到这份光芒，心中还有所触动，但在转瞬间，就化作乌有；因为她的内心有了什么东西，这个东西，比身来被教导出来的无趣信仰更加重要。单单的没有回报的信仰她根本不喜欢！曾经的自己被一种外在的力量强迫去信仰，信仰一个太阳？一根水柱？

    现在，就在接触到那个自称神的家伙之后，她的内心终于不再顺从这外在的力量。统治她的，是源自内心的力量，是她自己的力量——有了追求，渴望拥有。

    注视这根发光的水柱，她只觉得很好看。每天只能看五十分钟，是稀有的景点，需要多多留意才行。

    不再信仰的她有了更多的注意力，去旁观下一层跪坐在地上的居民们。在他们中，很遗憾找不到枣殇的身影。

    “时隔多年，又见面了。”在灰色空间中，哈布得注视着投射进来的，孤水的视角说道。

    “见面？”孤水在灰色空间的身躯，疑惑地问。

    “嗯，那颗太阳。祂跟我一样，是神，是个活物。”哈布得又说道。

    “原来如此，没有想到啊，我们一直认为阳光和水能让我们更接近我们的信仰，没想到我们用做媒介的工具，居然就是神的本身。”

    “祂其实可以不算是神。在我看来，祂只能称作一颗恒星，而不是神。”哈布得环抱双臂，注视水柱的眼神藏不住抵触。

    “为什么？”孤水心平气和地追问道。如果是教徒，听到这样的消息，估计都会止不住兴奋；又听见眼前这人这样诋毁信仰，更是不可能坐视不管。

    “因为祂绝对的理智和公平。称祂为神，只能是因为祂真的是神而已。说祂是神其实是在贬低了祂，而不是因为我对祂有诸多不爽。倒不如直接把祂当成死物算了。”哈布得撇撇嘴，答道。

    在外界，孤水因为集中了相当的精力在灰色空间，看着壮观而让人感到崇敬的景象，不免有些出了神。在善良的神官看来，这是时个半个月重见天日，并为过错忏悔的表现，所以就站在一旁，默默地为孤水祈福。

    孤水回过神来，这个水柱的光芒终于有了暗淡的趋势。总这么看着同一个景色，总会觉得时间绵长。

    “这下，卡耶潘又得经历多久的等待？”明天是否有那五十分钟，还是个未知数，期限也有可能无限拉长。

    在她心中，隐隐有着困惑，但她抓不住；就像在之前她抓不住名为“追求”的力量的时候。如若放着不管，这无疑是会成为心病。

    太阳行将落去，不会怜悯着虔诚的精灵多停留一秒。黑暗又回到了它的底下王国，跪在圣瀑前的精灵们纷纷站起，准备着最后一项活动——受洗。

    运气好可以连续几天受洗，运气不好就可能连着几个月都不见太阳。

    受洗行列也包括孤水。

    众人看着孤水的眼神有些奇怪，没有想象中的敌视，倒有种怜悯同情的趋势。

    这会是她的第二次受洗：第一次在出生，第二次在成年。不过在成年的那个朝圣中，由于她的捣乱，她本人并没有受洗，这次就算是第二次了。

    受洗地点在几年前由精灵坟冢改成了教甫府内，在神座前，在神的注视下进行受洗。

    精灵们进入教甫府内，找了个座位坐下。这里聚集了几乎全卡耶潘的居民，大约有百来个人。孤水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跟着一位黑色长发的精灵后面入座。前面，就是庞大壮观的神座，还有准备了一个盛满水的金属盆和一个空瓶的教甫——笛梵。

    笛梵神态肃穆，在神座和精灵们面前做足了威严；她就是神的威严的延伸，所以她必须演得绝对像。教甫在神官——五个人——的随从下，捧着拳头般大小的玻璃瓶，由门厅缓缓走上前去。

    这时，身侧的黑发女孩点了点看得入迷的孤水肩膀。

    “我认得你吧，你是孤水？还真是啊。”黑发女孩冲着孤水自问自答着。

    “对不起，请问你是？”

    “你不记得？我是梅粼粼，梅蒂蒂的弟弟呀。”黑发女孩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