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安
瑞格露丝取下手环将其放在了桌子上，“如果我记得没错，爱德华的儿子是叫埃利克吧？把他的相关信息全发给我。” “好！好的！”舍费尔说着，用肥胖的手指在手腕处点了几下。 随着手环灯光的闪烁，一个男孩的投影出现在了桌子上。男孩身高约160cm，身着运动套装，膝盖与手肘处有许多擦伤愈合的痕迹。瑞格露丝打量了一下投影，想必这就是“埃利克·迈耶”了。 关节处的伤痕告诉瑞格露丝，这是一个正处青春期有着旺盛活力的男孩，对球类运动情有独钟。 “那么，你带现金了吗？”瑞格露丝抬头看着舍费尔。 看起来舍费尔确实不擅长与灰色地带的人打交道，即使瑞格露丝觉得自己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他依然能感受到恐惧。 “带，带了，这里…请您过目…”舍费尔颤抖着将脚边的手提箱拿起递给瑞格露丝。 瑞格露丝装模做样地将箱子打开一条缝瞄了一眼，啪的一下扣上了铁扣。锁扣声在安静的酒吧里显得格外明显，舍费尔被这声音吓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瑞格露丝没有说话，明明是酒吧，此时的气氛却冷得像冻库。而舍费尔觉得自己是挂在冻库里待宰的飞龙rou块。 “有点少啊，你觉得呢？”瑞格露丝撇了撇嘴，将手放在箱子上，用食指敲了两下，箱子发出了沉闷的回响。 舍费尔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这…这是定金…” “嗯，好吧。”瑞格露丝放下箱子，把腿放到桌子上，摆出了一个她觉得很舒服的姿势。“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舍费尔看了一眼桌上的腿，擦了擦衣袖，仓促行了一个礼，便匆忙离开了。 舍费尔走后，酒吧里又安静了下来。这个时间的太阳已不再过度热情，但街上依然没有行人。偶尔墙角的阴影中会有奇特的生物一闪而过，除此之外，大概只有随风起舞的“角场特产”能显现出这个地区的活力吧。 瑞格露丝突然掀开手提箱，“哗啦”一声把钱全都倾卸在桌子上。然后扬了一下头，“基马尔，去把大门锁了。” 大门刚被锁上，基马尔身后就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瑞格露丝抓起一叠钞票，用拇指刷了一下，格拉姆发出了悦耳的簌簌声。瑞格露丝又把钞票凑近鼻子吸了吸，“啊！崭新出厂格拉姆的气味！”钞票的味道冲入她的大脑，令尾巴上每一根毛都在颤抖。 “有钱了有钱了有钱了哈哈哈哈哈哈！” 阿尔伯特虽然知道她是这副德行，但不由得还是叹了口气。 “啪！”瑞格露丝将一叠钱拍在吧台上，对阿尔伯特咧嘴一笑：“现在，可以无限续杯吧？” “（尼米亚方言）！今天包场了！“说完，瑞格露丝拎起一个麦酒桶往嘴里灌了起来。 阿尔伯特见此情形，神情复杂地拿起手环：“喂，角场的终点站酒吧，要5桶麦酒…” 头部的疼痛和刺眼的阳光让瑞格露丝从睡梦中惊醒，不过更多的原因是她隐约察觉到了危险。 “（帝国粗口）！我（莱恩城方言）忘记正事了！”瑞格露丝连摔带跳地从二楼冲下来，抓住正在沙发上打呼噜的基马尔脖子发疯似地摇。 “（帝国粗口）！醒醒！（尼米亚方言）！” 基马尔完全没有反应，或者说，这位阿努比斯还未从狂欢中醒来。 正在瑞格露丝一筹莫展的时候，灰羽从厨房里探出头来：“jiejie？今天怎么醒这么早？我以为你会睡到中午。” 瑞格露丝一个箭步窜到灰羽跟前，“昨晚那个箱子，我有没有拿一个棕色的手提箱回来？” “喏，这呢。”灰羽用铲子示意了一下。 瑞格露丝赶紧将门边的手提箱拿到餐桌上开始检查。 “没人动这个箱子哦。”说完，灰羽转身走进了厨房。 重点不在这里，瑞格露丝心想，箱子里的钱很有可能被做过标记，或者诸如此类的手脚。想到这里，瑞格露丝拿起手环，呼叫了夜莺。 “夜莺”是一个从未踏足过尼米亚的“帝国拉塔尔”，曾是位于13区的著名娱乐城“秘境”的驻唱歌手，优美婉转的歌声让她获取了不少贵客的青睐，也因此获得“夜莺”的美称。后来因为一些事，她成为了拉塔尔安全公司的干员。 舍费尔住在塔兰城，如果要对这笔钱动手脚，一天的时间足够了。这箱钱都是连号的百元大钞，油墨反光清晰，证明刚从银行金库中取出来不久。从塔兰城来到莱恩城必经莱恩城交通枢纽，加上如今在银行提取大额现金很少见。先让夜莺调查一下交通枢纽附近的帝国银行，如果获得结果，自然是最好的；如果没有获得结果，那这笔钱被动过手脚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而其他人，全都被瑞格露丝叫来清点这笔格拉姆了。花了一上午时间，拉塔尔安全公司全体员工终于将钱清点完成。 “算上jiejie昨天给麦酒大叔的5000格拉姆，那么一共就是…五十万格拉姆…”灰羽说到。 瑞格露丝低头沉默了一会，随后转头看向夜莺，问到：“钱的来源呢，查得如何了？” 夜莺将手环摘下，平放在桌上。随后，手环的投影中出现了舍费尔的身影。 “这是莱恩城4区的银行监控，他昨天上午从柜台提取的现金，这个钱应该没有问题。” 瑞格露丝开始思考，根据银行监控的时间和基马尔将他扛到酒吧的时间推断，舍费尔最有可能的路径是，昨天晚上或者今天一大早从塔兰城乘坐城际列车抵达莱恩城，下车后在交通枢纽所在的4区取钱，再乘坐出租车到角场。这个时间内，他应该没有手段对这笔钱做隐秘的手脚。瑞格露丝一边想着，一边闻了闻手里的格拉姆，没有在上面感到奇怪的气息。 “基马尔。”瑞格露丝回头说到，“去保险柜里拿5000，把阿尔伯特的5000换回来，记住，昨天的钱是崭新的连号，一张不能少。” “好。” 提取大额现金是需要提前预约的，所以有提前做好手脚的可能性。任何风险都不能放过，更何况这是自己的疏忽让别人陷入了危境。 瑞格露丝从桌边缓缓站了起来，去厨房倒了一杯咖啡，然后走向了自己房间。安全公司的干员们见到这种情形心知肚明，便没有过问，继续手里的工作了。 瑞格露丝的房间是位于二楼走廊尽头的小阁楼，旁边的大卧室是灰羽的房间。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房间的湿度很低；如果这是商品房的话，那开发商一定没有考虑过赚拉塔尔的钱。房间有很多时间的痕迹，房门上的孔洞与整齐的断面似乎在述说一个久远的故事。 门挡早已失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做工粗糙的木凳。门的对面是一张木桌，桌沿在长年的使用下被打磨得很光滑。桌子左边的不规则物体是瑞格露丝的床，按照人类的标准来看，这不应当是一张床。床的本质是固定货物用的木框架，其中填充了人造海绵或干草一类的东西，再放上一块弹力板作为床面。虽然不管看上去还是睡上去感觉都不会太好，但这是瑞格露丝亲手制作的，所以她本人对这张床很满意。 床边有一块磨损严重的地板，这应该是她每天脱下靴子的地方。大多数地板因为磨损或风化而发黑，地板间的缝隙因为冷热变化逐年扩大，让瑞格露丝不得不用粘土进行填充。 床的对面是一个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豪华衣柜，精美的雕花与厚重的木漆无不在强调它的价格。美丽的衣柜并不完整，背板是切割后贴装的一块塑料板，4条腿有2条是用锯短的水管顶替着。它似乎犯过什么滔天大罪，全身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柜门侧面有一条长长的裂缝，虽然已被修补，但依然刺眼。 或许它不该如此美丽，据瑞格露丝本人所说，这衣柜是她在路边捡的。 衣柜中放着瑞格露丝常用的衣物，大部分款式都是一致的。衣物整齐的悬挂着，有些许的掉色，但依然平整。 衣柜底部放着一个箱子，上着锁，锁上贴着一张便条——“不用整理”。 瑞格露丝将摇曳的窗户关好，坐在桌前，浅浅地喝了一口咖啡。她在想，为什么舍费尔会这个时候来找自己，这个此前从未见过的人类是否值得信任。 先将钱的事情放下，舍费尔委托自己保护埃利克·迈耶，这个目的很明确。埃利克现在作为实习员工住在塔兰城的飞龙物流公司宿舍里，宿舍目击者众多，这个安排确实可以很好的保护他；但可乘之机也会非常多。这是一个下策，由此看来，爱德华可能没有更好的选择。 舍费尔是拿着现金来找自己，知道自己有“定金只收现金”这个规矩的人，应该只有爱德华一人。这样看来，舍费尔是受爱德华所托来找自己的概率很大。 “舍费尔，姑且可以信任吧。”瑞格露丝这样想着，用笔在舍费尔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如果舍费尔是爱德华的心腹，那埃利克与他的关系应该也不差。如果这种关系是双向的，那么“保护埃利克”这件事应该也出自舍费尔自己的意愿，如此一来，舍费尔将这件事说出去的概率就会很小。 但关系是否是双向的不得而知，舍费尔依旧有背叛的可能性。考虑到爱德华刚死不久，即使舍费尔会背叛，应该也不会立即发生，这件事需要尽快解决。 “如果是我要加害埃里克，我会获得什么好处呢？” 瑞格露丝开始搜索与飞龙物流相关的各种事件，希望能从网络的海洋里获得一些蛛丝马迹。 忽然一个念头在瑞格露丝脑中闪过——遗产。 爱德华的妻子，也就是埃利克的母亲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现在爱德华也死了，埃利克自然而然成为了爱德华遗产的第一继承人。不仅如此，公司的运营者大概率也将变成埃利克。 瑞格露丝转换了立场，如果我是利益相关者，自然是希望埃利克死掉。但警察不是傻子，如果埃利克现在死掉，飞龙物流所有股东都会受到怀疑。所以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刺杀埃里克。 看来结果很明显了，埃利克不能死掉，又不能让他顺利继承遗产，还不能让他成为公司的掌权人。 那只能让他失踪了。 瑞格露丝拿起了手环：“各位，把‘鸽子‘都放出去，收集角场和塔兰城黑市的麻醉品交易信息，兔子单也注意一下，要开始工作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瑞格露丝正在一楼办公桌前整理着文件。门铃发出了一阵沙哑声音，随后，门廊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瑞格露丝的耳朵朝门廊方向转过去，动了动，识别出了脚步声的主人——“二狗”。 “二狗”是这个卡纳斯族的外号，他的真名无人知晓，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角场这地方，“二狗”不能说臭名昭著，只能说声名远扬。本地居民几乎对这个地痞都有些印象，但是好是坏就不得而知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瑞格露丝想好了几个对策。如果他是来借钱的，就让基马尔把他轰出去。如果是来蹭饭的，就用中午的剩饭打发走；他如果不满，就物理上打发走。 “瑞格露丝大姐，嘿嘿嘿。”二狗搓着手，带着满脸笑容走了进来。 “好，就站在那，别动，有屁就放。”瑞格露丝坐在桌子前写着什么，头也不抬，“话先说好，要钱没有。” 二狗还是满脸堆笑，“您这话说得多见外，嘿嘿嘿，您看我是那种借钱不还的人吗。” “是。” “大姐您可真会说笑嘿嘿嘿。”二狗用脚蹭着小腿，地上掉了一堆渣。 二狗顿了顿，继续说：“我今天来可是给您带了一笔大生意。”二狗特意加重了“大生意”三个字的音量。 “嗯，说重点。”虽然瑞格露丝很看不起二狗这种人，不过他作为一个“耳目”还是很合格的。 “有人在找人抓兔子，嘿嘿嘿，对面有钱，大手笔。”二狗说着顺手拿起桌上一个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大口吃了起来。 “哦？这年头抓兔子，你觉得W2都是废物，还是嫌我命太长，占了这块地太久？”瑞格露丝微微抬头瞟了一眼二狗，便埋下头继续写字了。 “嘿嘿嘿，怎么会呢大姐，有您坐在这，我们才安全，我可是对大姐一心一意，忠心耿耿啊。”二狗吃完一个果子，看了看果篮，又拿起第二个。“而且，我相信大姐您一定会对这单买卖感兴趣。” 二狗自信满满，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晃晃悠悠地靠近沙发。 “叮——”一道光瞬间飞向了二狗。他反应过来低头定睛一看，一把餐叉准确镶在了脚边地板上。二狗抖了一下，便没再前进。 “继续说，我在听。” 二狗侧过脸对着瑞格露丝挤出一个勉强及格的笑脸，后退了几步：“这次的兔子，可是您的死对头公司，‘飞龙物流’的大少爷。” “哦…”听到这，瑞格露丝停下了笔，抬头打量着二狗。二狗一看，心想，果然猜得没错，竞争对手都是死对头，这单买卖稳了。 “那您看，您也挺有兴趣不是？”说着，二狗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搓了搓。 瑞格露丝有点心不在焉，她盖上了笔，拉开抽屉将文件放了进去。“你刚吃了我2个果子，前天还蹭了一顿晚饭，所以——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