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构想的视觉
这是哪? 为什么会这样,我这是又梦游了吗? 埃文睁开眼睛,眼前的天空忽明忽暗,视野里略微起舞的白色床单忽地被人掀开。“好刺眼……”他用手遮住瞳孔里耀眼的烈阳,随着身边阳台晾衣工人的不断询问,他从睡意惺忪的状态间慢慢恢复了知觉。 “你没事吧?能不能别每次都躺在这里,这儿的阳台还没修好,万一哪天掉下去可没人给你收尸。”那人把洗好的浴巾从栏杆上收下来,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话说你什么意思啊,晚上我们各处门窗都锁好了,你怎么进来的?!” “闭嘴,老子正烦着呢!”埃文一声呵斥,那人就直言要报警。“去吧,报警去吧,第三次了吧!”埃文不打算跟这人继续纠缠,转身就离开了,好像是轻车熟路似的,九层楼高的宾馆坐着电梯向下走,一路畅通无阻。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多少人。 外面的太阳大得出奇,五月正是天气刚刚向暖的时节。埃文走到一处车站前的躺椅上坐了下来。他摸了摸胸口和后背两处,虽然不痛,但刚才的梦境却无比真实。血红、灼烧,那种瞬间黑屏的闪回与以前被绞死或者被枪击的感觉不同,但这种既真实又陌生的感觉,再度让他陷入深深的沉思。还有那个会施展咒术的男人,第九次的如影随形。埃文认得他,或者说简直是不得不认识,因为每次见到他,他都是那副看着好戏的样子,好似在观察一个动物。 “观测者”,男人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前几次杀自己的时候他还会抱怨几句拯救之类的意义不明的话。 现在,他倒不会再闲聊几句了,因为梦境越来越模糊了。 【在梦里,我似乎在追杀一个人,叫什么亚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亚人这个词这么执着,但那种感觉,就好像听到或看到这个词语,就会触发愤怒开关一样。米利安问过我理由,但我真的找不到理由。那个晚上,我们……对了,还有枪械,是谁搞来的装备,又是谁定的会议地点。不清楚,我的脑子一团乱,我真的不想在睡觉了,我感觉一旦闭上眼睛,我就又会像梦游一样做一些不受理智控制的事情……】,埃文随身带着这样一本日记,因为这些梦……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回身望着那座高楼正在翻修的阳台,感觉越来越奇怪,不对,是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吧。 这真的是梦游吗? 埃文站起身,沿着平日经常乘坐的线车打算先回家整理下心情,但想了想,还是中途下站去古城公园散散心。他来到一处最高的拱形瞭望台,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游人在湖边钓鱼,在绿化林间的鹅卵石小路散步,以及不少的小孩子爬到古城墙上跳跃拍照。一切都如此平常,如此宁静祥和。大约是突然的心血来潮,埃文举起相机观察着远处的地平线延伸的一片古城建筑,这些无人的废弃城堡和旧式老巷,与紧邻的另一个充满现代商厦的建筑成了鲜明对比。 相机精准地按下快门,在那飞鸟高速掠过教堂尖顶的一瞬间,他捕捉到了手里这张相片与眼前细微的差异。 飞鸟的图像是一条线条状,显然是相机曝光时间长引起的。 相机是坏了吗?埃文重新调试好设置选项,继续他的下一张照片。这次,他选择了天空飘散的白云。埃文举起相机,双臂拉直,对着湛蓝的天空按下快门,只听“咔嚓”一声过后,屏幕中定格的画面突然诡异起来。画面中,是埃文举起双臂对着天空按下快门的图像,他猛地回身看了眼身后,确定身后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这……”这张照片,就好像第一人称游戏的互动影片一样,我拍下了相机前握住相机的胳膊,以及手中相机,照片中遍布周围的蓝天则显得虚化起来。 “特么什么玩意儿?”他揉揉眼睛,确定是自己的视力没问题,“应该不是广角摄像头吧!”他又一次检查一遍相机设置,终究也没有查到什么问题。埃文看着下方游玩的众人,这次他把眼睛贴近镜筒,对着人群拍下了他的第三张照片。 果然,埃文发现了他猜想的事实,照片里的人群没有影子。只是他抬头,正要确定这奇异的现象与现实是否相符时,人群的影子竟然又出来了,但只有视野掠过的地方人们才有影子,而且众人影子的投射方向也是长短不一。埃文摇摇头,赶紧闭上眼睛,回想起数日来自己做的梦,他真的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咔嚓”一声,埃文将相机放到自己腿上的瞬间,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按键。第四张照片,是一片漆黑透着红的图像。 “这……”这一次,埃文彻底反应过来了,他再次闭上眼睛,视野里黑暗周围泛红的样子分明是光线照射眼皮的结果。 原来如此,相机照的图像是自己眼睛看到的“现实”。 这根本不科学好吗?这相机绝对有问题! 埃文站起身,奔向面前的栏杆,望着人群,果然……那里没有影子。但一瞬间,埃文有意识地“修正”过后,视野里的人群就突然有了影子。埃文突然有种自己被戏耍的感觉,而耳畔不断传来的喧闹声也让他心烦意乱。吵死了,都给我消失才好! 埃文心念一动,刹那间,整个古城公园再无人烟,但喧闹声仍然在持续,而后……就像突然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喧闹声也立刻停止。“都特么耍我是吧!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埃文怒火中烧,飞奔似地跑下楼,来到中央的空地处咒骂着,但……无人应答。 这个时候,他只觉得有两种可能,要么自己疯了,要么世界疯了,当然如果自己依然没“清醒过来”的话,那眼前就是梦中梦了。埃文掐了自己脸蛋一下,这种火辣辣的痛让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一切都不正常。
“闹够了吧!”回想起连日来的种种噩梦,和每次都在同一地点醒来的境遇,埃文只觉得自己处在梦与“现实”反复切换的夹缝中循环,这种无法停止的感觉最终让他濒临崩溃。想逃避梦境,他要抵抗困意,但面对着这样的现实,他却避无可避。 就这样,他放弃似的躺在地上,任由时间在身旁流逝。太阳没有落山,白云没有移动,一切流逝的时间仿佛是人类欺骗自己捏造的假象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当然也无从谈起时间的概念。休息了好一阵,埃文举起手掌,无聊地摆弄着阳光从并拢的指间透过。也许是觉得阳光太过晃眼,埃文提出了他下一个无意识的愿望,只在眨眼的零点几秒内,世界蓦地陷入一片黑暗。 埃文迅速从地上蹦起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次心念一动,天空为之变色,心念二动,世界为之狂舞。他发现自己脑海中的想象竟真的能映照现实,他想让昼夜切换只在瞬间,他想让视野的“滤镜”变色,七彩的光芒竟然在一眨眼间就完成切换。这种初步掌控世界的奇异感,让他既紧张又兴奋,半是恐惧,半是欲望的延伸。 埃文想了一件事,那事变成了,正如他期望的那样。他慢慢浮空,在高楼建筑间悠然飞行,但视野所到之处的建筑只有如同ps3游戏画质的雏形。他努力想象着每一栋建筑的精细结构,但一旦视线离开,那栋建筑就会重归模糊,甚至与先前的样貌都有出入。他又转换了一条思路,想象着建筑群的宏观样貌,但这样有只是瓦砾混凝土的胡乱堆砌。 这样的想象,就像心中默默计算百位数乘以百位数的竖式计算一样麻烦且心累,因为他发现要“记住”的东西太多了,而放下“记住”去运算下一行,往往又会忘记刚才的数字。埃文逐渐放弃了构筑视觉,他在天空打个响指,仿佛是中二的某种仪式感一样,整个世界响起了他最爱的那首歌。 如果我的计算能力够强,是不是就可以创造一个真实的世界了呢? 埃文这么想着,但他却宁愿这是一场开玩笑般的“噩梦”,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与这些“构筑”概念……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