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再临
校门口,不少Y占体有说有笑的从拉伸门里走出来。余荏苒的人几乎贴着栏杆,生怕碰到Y占体的一点皮。其余几人相比而言倒是大摇大摆的, 弄得余荏苒不明所以,她有些窘迫,四下一望,觉得自己贴紧的样子,就像一张贴在栏杆上的铁质标牌。 红慕悦她们仍走在一块,在离门口不远处忽然拐了个弯,走在环绕校园的走道上,而不是直接从门口进去。 余荏苒的脸色因窘迫而稍红起来,她望着走向一边的红慕悦,不知如何是好。好在红慕悦停住脚,朝她走了两步,脸上堆着无奈的笑说:“你又忘了晚上要从后面的小门进去?” 听到这话,她顿时像螃蟹一样,咯噔咯噔地从栏杆边挪到红慕悦身边。与此同时,她又一次被红慕悦拷问:“你是不是连为什么要从后面走都忘了?” “现在我想起来啦!”余荏苒指着小门的方向,紧张道。 “那你讲啊。” “因为这个点,它们要从大门出来,它们放学了。然后小门那里只有两个保安守着,而且保安前几天就已经被抓到教室去了。”余荏苒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一口气讲了一堆话,好像要把肺里的空气全吐出来似的,话音刚落她就猛地吸了口气。 她忐忑不安,即使自己真的记起了原因,直到她们达到小门,停下脚步时,她才得到了红慕悦的回应:“下次记住,听见没有?再记不住,我就把你活埋在这里。” 如此,余荏苒轻声答应。 一楼的医务室连接着间空教室,原本里面摆着许多桌椅,但暂时还没有用途。于是,在末世降临后,红慕悦她们就“征用”了这间空教室,将它变成了现在拿来吃饭和储存东西的地方。 沿着三面相交的角落,陈列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和包装各异的生活用品。天花板上整齐布着双管灯和吊扇,现在都已经不能用了。从吊扇的紧固环向狭叶形扇叶,蔓延着一种灰黄色的尘杂物。仔细看起来,容纳双管灯的长方形铁槽里,塞了不少死去的蚊虫。 也许是因为一周前这里还有电能用,灯还能吸引蚊虫,才会造成这样的景象,余荏苒翻动着日历时联想到。那日历上圈着几个日期,大部分都是余荏苒不知含义的。唯一从红慕悦口中得知的是,她来这的日期──二〇一九年五月七号。 据悉,这台式日历还是她们从二楼的教师办公室里偷来的,当时还没习惯末世的她们,甚至还想着跟这些不可理喻的感染者讲理。 先前红慕悦对着电视抄下来的疫情信息,就压在立起的日历下面。她们坐在这的时候,总有人会伸出手,把那份资料翻过来翻过去地看,即便既没有去看的理由,也没有任何得出的结论。 教室的中央,四个课桌拼在一块,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可以陈放在这,围着这张稍大的桌子,摆着五把没有靠背的刷油木质凳子。 余荏苒坐在多余的空座位旁边,用手撕着面包吃。她庆幸这里还没有停水,还能冲把脸凉快凉快,好咽下晒得温热的食物。即使没有停水这件事,在完全失控的末世中显得有些突兀。 她安心地嚼着面包,将注意力挪移到周围的环境里,不由地感叹道:“这里被重新整理得挺好的嘛。” 话音刚落,余荏苒就听见夏净妍“啪”的一下放下饼干袋,接着又瞧见她拍着胸脯,朝红慕悦说:“你自己听,这布置就你欣赏不来!” 红慕悦则嘴里包着口面包,匆忙开口道:“说什么有的没的,乱堆起来照样能用,再说了,要不是我,你哪里来得机会在这排兵布阵?” “我超你妈!”不得不说,红慕悦说话的逻辑性很强,你一句我一句了半天,夏净妍无可辩解地骂了一嘴,算是服了输。 也许这布置是在红慕悦的极力打压下,被夏净妍完成的,余荏苒这样猜想。她注视着红慕悦鼓得圆圆的脸,朝夏净妍瞪着的眼,觉得有一种与平常不同的玩闹气氛升腾着,其中的红慕悦也被渲染得温柔可爱了。 “到以后你就知道了。就算摆得好看也没用,因为都没有东西可以再收集过来了,早晚我们会吃空这里的。”红慕悦语调轻松地说,“嗨,不过也没必要担心,赤牟肯定能在那之前把事情解决的。” “可能吧,不过现在一点消息也没了。”夏净妍吃完饼干了,撒手瘫在不知从哪里搬来的沙发上说。 黄昏时的慵懒之感弥漫着,一时间里,没有人说什么话。 每每此时,余荏苒都会莫名紧张地观察起环境,她的目光扫过贝琰,忽然发现她正悄然盯着红慕悦看。 凝固的空气被冷不丁的插进句话,是贝琰说:“我上去。” 看样子,她话并没有说完,但红慕悦似乎已经领会了意思,便不再说了。 “那你去好了,路上小心点。”红慕悦认可道。 几乎与红慕悦说话同时,贝琰如鱼般从半掩的门溜出去,吱呀一声悄然响起。 凝望着门缝间蛋液般清透的暮光,余荏苒心里又一次在意起贝琰的消失: 她常常是在饭点左右离开大家,手里通常握着些食物,动作有点像是藏着食物的势头。偶尔,闲暇的时间里也会半个字不说就离开这。唯独是红慕悦在的时候,她才需要打声报告再离开。 而有关于贝琰去了哪里,她们不但平常不提,就连回应贝琰打报告的时候也把话都说半句,好像故意不让余荏苒知道似的。 这些明里暗里的事,弄得余荏苒心里发毛,她猜到在某个地方还有一个人存在,只不过所有人都向自己隐瞒TA。她巴不得抢在贝琰之前抵达她要去的地方,再一探究竟。于是,与贝琰相差不了几秒,余荏苒便匆匆扯出个理由:
“我去上厕所。” 贝琰出门朝左拐,可右拐才是厕所的方向。余荏苒刚走出门就发觉自己已经暴露了目的,她刚刚才把门完全推开,估计现在自己往哪个方向走,里边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怕跟丢,只好半下都不犹豫地跟上贝琰。 她见贝琰走得又快又安静,像幽灵一般从1楼溜到了4楼。既然贝琰一次都没有回头,那么她肯定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余荏苒想。 最后,与余荏苒相隔几米的贝琰,又像鱼似地跨进了教室门。那是一间从未被余荏苒在意到的教室,它与别的教室无异,都是感染者聚集的地方。 余荏苒蹲下身,躲缩那间教室的门框边。现在感染的学生差不多都放学了,教室里只有几个落尾的学生还在做着些看不出目的的活动。 她看见贝琰径直走向教室中靠后座位上的女生,两人似乎早已认识,还没站在一块就已经开始说话了。 至于说的内容,余荏苒也没法听得太清,但她觉得贝琰的话在这里多得出奇,平日里她对别人说的所有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说话的语调也从来没有如此欢快过。 这一切太出乎她的意料,余荏苒再次使劲把脑袋往门口探去。 那女生比个子高挑的贝琰矮许多,她正往头上扣一顶灰色鸭舌帽,免去炽热的阳光照射于头顶。两束细如涓流的马尾从后脑勺下方落出,一直生长到她腰部,与贝琰说话时,那双马尾晃得像两条过长的犬尾。她长相偏中性,但说话的声音和语调却像个小女孩。 细看这女生时,余荏苒忽然记起贝琰曾经提过──她有个已经感染的朋友在这里。 养一个Y占体,不只是容易被其余的Y占体发现她们的异常,更严重的是,可能会被失去人性的Y占体咬伤咬死,变成与它们同样的怪物……余荏苒觉得这样联想有些恐怖,她不敢再想下去,可眼睛却忍不住去观察那女生是否是Y占体。 余荏苒的目光顺着她里一层外一层的校服往下看,望见她裤腿下粉白的小腿上,赫然印着与戎夏身上同形的斑纹,那就是红慕悦后来向她所说的,感染的标志──尸斑。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感染者身上逐渐明显,而它现在已经霸占了那女生三分之一的小腿部分。 见到这幅场景,余荏苒的脑中环绕起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担忧,她对这事产生了一种熟悉而疏离的感受,仿佛能感知到往后泪痕的温度,却无法做出任何制止。隐匿声息的,她环臂抱腿,沿墙而坐,下巴磕在膝盖上,磕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