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洗手位于大堂的北侧,楚秋妍去之后，夏林希从跑了出来，她飞快地绕向前台,准备抢先一步刷卡结账。 然而服务员略微一顿,面带微笑道：“您说的是二十七号桌吗？” 夏林希确认道：“没错，现在可以刷卡交钱吗？” 服务员敲击键盘，查询前台电脑，很快给出一个回答：“女士您好,账单总额是两千六百一十八……” 一句话尚未说完，服务员又转口道：“好意思,您的朋友已经结过账了。” 夏林希把手搭在了桌面上,指夹着一张银.行卡，她沉默了一小会儿,仍然忍住问：“那个人戴眼镜吗？” 服务员立刻笑道：“很抱歉，刚刚换了班，您的朋友付账的时候,站在前台的是。” 言下之意,就是没看到。 夏林希只好作罢。 她新返回洗手，站在门口等待楚秋妍。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仍然没有楚秋妍的影子，夏林希玻璃门,才发现楚秋妍并在这里。 去哪里了呢？ 夏林希仔细想了想，再次向大厅的前台,果其然,楚秋妍面朝一位服务员，递上了她自己的金卡。 “麻烦给二十七号桌买单。”楚秋妍道。 服务员见怪怪，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再次开口解释了一遍。 楚秋妍又问：“是谁付的钱？” 夏林希接话道：“徐智礼，或者蒋正寒。” 楚秋妍回头一望，刚好对上夏林希的目光，她收回了手头的金卡，犹豫再三，才提议道：“要回去以后，和他说一声aa制吧。” 楚秋妍的父母嗅觉敏锐，早年投于房地产行业，积攒了一笔巨额财富，从来没有亏待过女儿。正为此，楚秋妍把钱看得很淡，她意是要请大家吃饭，结果有人在她之前付款了。 如果是徐智礼还好，就怕买单的人是蒋正寒。 月初军训期，夏林希和楚秋妍关系好，两个人好到无话谈，互相乎都交了底。彼时楚秋妍已经知道，夏林希高早恋，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家里是—— 开修车铺的。 这五个字掷地有声，萦绕在她的脑海里，迄今也有半个月，似乎依然挥之去。 此楚秋妍觉得，在座的四个人里，唯独蒋正寒应该掏钱。如果他真的结账了，也只能用aa制缓和一下，如此一来，既会折损夏林希的面子，又可以减轻蒋正寒的经济负担。 夏林希正有此意，她答道：“待会回去，先说aa制。” 楚秋妍马上道：“等你讲完以后，再附和句。” 朋友一起出来玩，谈钱显得很俗气。但是有关于钱的问题，总归是可避免——谈话的时机很要，好选在聚会之前，或者酒足饭饱之后。 餐厅里灯光辉映，满桌只见杯盘狼藉，夏林希酝酿片刻，分外诚恳道：“今天共同看了一场电影，又来这里一起吃饭，也可以……” 她还没讲出“均摊”两个字，徐智礼当场打断道：“肯定要请客的，待会就去买单。” 楚秋妍拉过他的手，轻笑一声继续说：“还是大家一起分摊吧，估计这一桌要花少钱，如果你一个人付了，剩下三个人也过意去。” 她说得合情合理，顾及了面子里子，徐智礼却站起了，带着钱包向柜台。 夏林希心想，这才是正常的流程，吃完饭再去结账。而是像他三个一样，吃到一半就风风火火地付款。 付款当然轮到徐智礼，没过久，他回到二十七号餐桌。思及刚才那一番对话，徐智礼很快反应过来：“蒋正寒，你已经买单了？” 蒋正寒道：“刚好带了一张卡。” 他从原位站起来，手上拿着车钥匙，近一步又笑道：“下次再聚会，换你请客。” 徐智礼与他勾肩搭背道：“好！没问题。” 此刻将近晚上九点，夜幕暗沉无边，天外孤星闪烁，街灯照出白色的柔光，落下一片倾斜的影子。 由于徐智礼喝了酒，负责驾车的人就变成了蒋正寒，又为今晚的路况比较好，所以乎没怎么堵车，他便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徐智礼下车之后，拿回了自己的车钥匙，他的家就在附近一带，所以用住学校宿舍。 “先了，”徐智礼道，“你回宿舍吧。” 话音刚落，他看见夏林希站在前，又过了一会儿，她和蒋正寒一起远了。 徐智礼就里地问：“他打算去哪里，都已经这么晚了？” 楚秋妍答道：“蒋正寒要回他的学校啊，夏林希大概是送他一段路吧。” “蒋正寒是的校友吗？” “是。” “那是哪一所大学？” “你和他一起实习，当天就能知道。” 楚秋妍故意卖关子，徐智礼也应了一句：“下个月项目启动，就拉着他去实习。” 言罢，他踏上了回家的路。 秋天的夜晚，月似一轮银盘，高挂在天幕之上，月下光华如水，顷刻流淌了满地。倘若此刻风吹过来，树影也会随之摇摆，但是今夜无风无雨，只有岿然动的树林。 林一条羊肠小道上，夏林希和蒋正寒并排同行。远处有很年轻的情侣，借着夜色和树荫的双掩护，旁若无人地卿卿，偶尔有一两个单的男生路过，会向他投来钦羡的目光。 夏林希并未关注那些情侣，更没有心情去效仿他。只要一想到今晚的那顿饭，她便觉得十分心疼，偏偏她心疼的是自己的钱，而是蒋正寒的钱。 满脑袋都是钱。 她终于变成一个庸俗的人了。 夏林希斟酌着开口道：“楚秋妍和徐智礼，他两个都是的同学，今天晚上让你请了客，觉得非常好意思，要还是这样吧，把全款转账给你……” 蒋正寒没有发表意见，他站在一旁低声笑了。 夏林希拿出手机，打开了支付宝。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照在屏幕上，她把手机略微倾斜了一点，先查看了目前的余额，放心大胆地准备转账。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机被抢了。 蒋正寒左手握着她的手机，右手牵起她的手腕，把她拉入了一旁的树林。她踩在一片枯枝断叶上，听到脚下响起脆裂的声音，眼前那一片树荫越发浓密，光影也越发昏暗逼仄了。 他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 蒋正寒停顿两秒，大约是迟疑了片刻，随即又抬高她的下巴，接着亲了她的脸颊。附近有很情侣这样做，夏林希心里知道这一点，但她此时很想谈正，她捂住了蒋正寒的眼睛。 “你别看，”夏林希道，“你看一眼，都觉得紧张。” “紧张什么？”他问。 夏林希轻声道：“怕说错话。” 蒋正寒笑道：“你一向很会说话……” “刚才就没有，”夏林希打断道，“说要转账，你是是生气了？” “为什么要生气？”蒋正寒又笑了一声，手也覆在了她的手上，“你总是为考虑，很高兴。” 他说：“今年七八月份，做了一个收费vpn，在网上挂了一段时。” 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暑假挣了一些钱？ 夏林希点了点头，好像有一点懂了，但她蒙着他的眼睛，他其实看到她点头。 夏林希又问：“既然你没有生气，为什么要把拽树林？” 蒋正寒沉默少顷，缓慢俯靠近她：“你没看见别人都在做什么？” 夏林希脸颊一红，却没有后退一步，是为她想退，而是为后背靠着一棵树，她自己站到了这个地，当下仿佛被他抵在了树上。 “别的情侣又是，”夏林希道，“你要和他学这些。” 他喉结滚动一下，又道：“可是很想。” 为什么捂上眼睛以后，他反而更敢说实话了？ 夏林希推动他，也没有力气推他。 夏林希所在的大学，很看学生的体育成绩，女生要跑一千五百米，男生要跑三千米，假如体育及格，是被允许毕业的。 她原很排斥这个规定，但是被压制的这一刻，她觉得体力非常要。 他在暗无天光的小树林里，待了大概七八分钟，才一前一后地了出来。夏林希觉得……她的嘴唇有点肿，她要怎么回宿舍，要如何面对室友，这些问题都令她感到棘手。 夜里九点五十分，夏林希把蒋正寒送到了校门口。 她刚准备转回去，蒋正寒又跟了上来，新把她送回了她的学校。 两人在一个大学，可能会有这种送来送去的麻烦。夏林希亲体验了一番，在晚上十点一刻，才真正返回她的宿舍。 李莎莎站在寝室央，正在对着镜子敷面膜，眼见夏林希门，她欢喜地应了一声：“夏林希，你回来了啊？” 楚秋妍一边吃冰淇淋，一边抬头望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她的一张脸，笑容变得暧昧清。 “是的，回来了。”夏林希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打开了衣柜拿镜子。 她照上自己的脸，心头为之一惊，果其然，大概早才能消肿。 这一晚洗过澡之后，夏林希立刻爬上了床，她低头仿佛在看书，心里却在胡思乱想……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男朋友小树林，亲了七八分钟才出来，这难道就是巴胺与荷尔蒙的力量吗？ 楚秋妍仍然站在底下，她吃完了一整根冰淇淋，咳嗽了一声才说：“今晚在饭店吃得这么饱，竟然还回来吃冰淇淋……” 恰在此时，庄菲门了。 她宿舍一共四个人，庄菲总是早出晚归的那一个。 她穿一件合的衬衫，脑袋上别着一个发箍，依旧扎紧了马尾辫，好像还是一位高学生。 听见楚秋妍的话，庄菲接了一句：“在学校吃好么，下馆子干什么，浪费钱。” 楚秋妍笑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