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五色炫耀海昏侯在线阅读 - 第十二回 田郎官夜梦高祖陵,汉武帝痛修思zigong

第十二回 田郎官夜梦高祖陵,汉武帝痛修思zigong

    话说刘据父子三人在湖县遇害,消息传到长安,天下震动。长安城中街头巷尾,人们纷纷同情太子。刘彻先前已经从他内侍中听到些风言风语,此时心中十分烦乱。他把自己关在账中,拄着玉杖,谁也不理。

    忽听得“报——”的一声拖得老长,刘屈氂方才得到湖县的正式奏章,正兴奋地来向皇帝禀报。刘彻满脸横rou,从帐中走出,朝刘屈氂怒吼道:“喊什么!你该不是以为是给朕报喜吧?!”

    吓得刘屈氂魂飞魄散,急忙跪下来,将奏章双手举过头顶:“陛下…湖县…呈上来的…”刘彻拿过奏章,口中说了一句:“滚!”刘屈氂便灰溜溜走了。苏文在旁扶住刘彻,说道:“陛下,如今乱臣贼子已经拿下了,丞相这几日功劳不小啊!”

    刘彻道:“传令下去,重赏拘捕有功人员!”于是封李寿为邘侯,张富昌为题侯。其余士卒兵士皆论功行赏。参与拘捕太子之人无不欢欣雀跃。然而刘彻陷入到了深深的痛苦之中。朝廷之中,皆是歌功颂德、奏书太子余党罪不可赦之人。而新封赏的公侯王爵皆弹冠相庆。刘彻拒绝接见新封赏大臣的朝贺,整日将自己关在宫中不见外人。

    廷尉所查长安城中巫蛊之狱各个案件,发现其中的大多数案件皆非真实,乃是诬告。刘彻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异样。随着调查的深入,刘据起兵的许多细节被挖掘出来,刘彻这才深信,刘据的起兵皆因恐惧产生。把这件事情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次,想到自己如果早日接见太子,这场宫变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于是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朝中诸臣尚且在刘彻封赏缉捕有功人员的状态中,谁也没有留意到,之前经常被皇帝召见的大臣,如今也很少见到皇帝了。内侍中传来消息,刘彻经常晚上在梦中醒来,枕榻上尽是泪水。

    数日之后,积累的奏章已经堆积如山。刘彻养了养精神,便召来了霍光,准备继续批阅奏章。胡乱拿起几个看,也是没有兴趣,便问道:“有什么着急重要的事儿吗?”霍光答道:“这里有一份高祖长陵守卫田千秋上书,要为太子喊冤。”

    “快拿给朕看!”刘彻急忙接过奏书,看上面写着:“子弄父兵,罪当笞。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罪哉!臣尝梦一白头翁教臣言。”刘彻十分感寤,心道:“这便是自己求之不得的那封奏书!巫蛊事件,很有可能是个冤案。那个江充来的不明不白,确实很可疑。太子一定是被他们逼的极了,这件事朕考虑不周,事已至此,容不得不收一下了,否则天下不安。这个田千秋来的正是时候!”于是对霍光说道:“这是高祖皇帝的旨意,朕不得不见此人,快!给朕召见田千秋!”

    田千秋是何人?他本人齐人,逢刘邦驾崩,葬于长陵。在此设邑,成为长陵邑,齐国田氏迁徙于此,田千秋乃是田氏后裔,此时任高祖刘邦陵寝的郎官田千秋。太子亡后,实则天下人皆以为太子冤枉,但人人都顾忌皇帝天威,不敢上书。令狐茂上书为太子喊冤之后,众人都以为皇帝并无此心。唯独田千秋不认为是这样。皇帝不处罚令狐茂,正说明心里已经冷静下来,转变了主意。

    果真上书几日之后,田千秋被召入宫见驾。刘彻见田千秋容貌甚伟,大为欣赏,对他说:“父子之间的事,有些话是很难说的,唯独先生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是高祖皇帝的神灵让先生教我,朕今天拜先生为大鸿胪,望先生好生辅佐朕!”田千秋急忙谢恩,道:“陛下已受高皇帝之言,万望从其言早行其嘱。”“先生所言极是!那个江充虽然让太子杀死,但是让朕老年丧子,可恶之至。传朕的旨意,族灭江充全家!”“还有苏文,如果不是他诬陷太子,朕不至于受此蒙蔽,可恨之至!把苏文给朕拖到横桥上烧死,让朕身边的内侍都去看看,这就是搬弄是非的下场!”“在泉鸠里向太子加兵刃的,做什么北地太守。朕是要他把太子捉拿回京,朕自有处置。拿兵刃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吗?都给朕族灭喽!”

    刘彻三刀下去,将前期捉拿太子之人全部清算。刘彻已深知太子是无辜的,于是下令在湖县筑建思zigong,在其中筑思子台。

    太子被害之后,湖县秦富阳甚是悲痛懊悔,果断处置了家臣,偷偷出资将太子父子三人及辛家夫妇安葬。闻得皇帝要在湖县建思子台,湖县招募能设计施工者,便主动请缨参加修缮,以尽对太子的愧疚与怀念。

    这一日,秦富阳与一人又至思子台工地,跟随的是秦富阳的朋友,也曾是太子府上宾客,名叫渠友人。长安城中大乱,他趁机逃脱,因与秦富阳相交,故来投奔。渠友人叹道:“皇上亲自下令筑建思zigong,看来真是为太子的事儿后悔不已啊,天下人听了谁不伤心!”

    “友人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皇上若真是后悔了,怎么会任由太子葬身他地?”秦富阳道。渠友人诧异道:“你是说,皇上修这思zigong,其实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秦富阳道:“皇上虽下令拨款,广招能工巧匠为太子营建思zigong、思子台,却也没有下诏赦免太子的罪过,太子的家眷、随从此时仍在狱中。至于修个思zigong,皇上也不会来,也只有我等还是自由身的太子故人,才来到这里,祭奠他的亡灵!”说罢又叹息一声。

    此时,一轮夕阳映得西面天空透红,眼见就要落下。“最是无情帝王家!父子人伦,倒不如我等友人之纯。皇上必行,暂时瞒得过天下人,恐怕却瞒不过后世人的悠悠之口啊!”渠友人道。

    “今日你我相逢,甚是不易。我们换个地方,边走边谈吧!”渠友人道,于是二人策马往城中方向回。“眼下皇上最担心的,是太子死了之后,皇位的继位人选。皇储乃天下之根本,国本动摇,天下不安呐!”友人道。

    秦富阳沉思片刻,说道:“要如此说,皇上不为太子平反,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皇权之下,不容别人挑战。皇上是个个性张扬的人,是一个追求自由灵魂的人,他最忌讳的便是有人让他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强迫。太子如果平反了,也是对皇上尊严的侵犯。”

    “你不知道,如今朝廷上表面上看是风平浪静,其实早就暗流涌动了。后宫的妃嫔们谁不在使劲。卫太子死了,皇后娘娘也死了。后宫生活皇子的妃子们都认为机会到了。”渠友人道。

    “其实何止太子死了,就是太子藏匿此地,宫中传来的消息,其实早就厉害起来了。皇后本来受宠就没几年,后面李夫人、王夫人又生了儿子,后面又来了个赵婕妤。皇上的选择多了,太子当初有几天好日子过?”秦富阳道。

    二人回至秦富阳家中,秦家的菜肴已经摆上,二人面前各有一个小桌,桌上尽是些时令蔬菜。

    “当先祭太子!”二人朝东而拜。

    “这巫蛊之祸,祸先起于公孙贺丞相抓捕朱安世。后殃及后宫皇后太子,方才至你我。如今想起来,躲过这场大祸真是令人后怕啊!”渠友人道。

    秦富阳说道:“不知这朱安世现在下落如何。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江湖游侠,竟然带出了这么大一场风波。”

    “我听说,公孙贺丞相事败之后,皇上听从江充建议,把朱安世放了。这游侠行踪不定,谁知又到何处飘荡了!”渠友人道。

    “皇上不容游侠出入京城。朝廷连年征战,百姓生活疾苦,四处民变频发。就太子太傅石德的父亲石庆,当初竟向皇上建议将两百万流民迁徙到边境去,皇上大惊令其回家休养,搞不好就要民变了。”秦富阳道。

    “这人我可真是佩服!当初秦某在京城之时,便曾听说这朱大侠武功高强,行侠仗义。我们在太子门下做门客,可没有这大侠的洒脱!”渠友人道。

    “谁说不是呢!行走江湖,一身洒脱。我等追随太子,本图宦达。可如今看来,太子兵败,往事尽皆成了过眼烟云了。现在远居此处,自在洒脱。若能有朝一日识得朱大侠,我也一定请他吃杯酒。”秦富阳道。

    “朱某谢过秦公美意!”

    两人听到这话从头顶传来,抬头一看,有一大汉从房梁上翻身而落,正是朱安世,顿时大吃一惊!

    “阁下便是朱大侠?怎么到了我家的房梁上来了?”秦富阳惊道。

    朱安世作揖道:“在下在京城闻得一大消息,将要前往昌邑国传信。途经湖县,意图往思子台一观,见二位先生正在聊京中之事,便不请自来,跟随至此。”

    秦、渠二人听了,赶忙拉朱安世同饮,问朱安世为何要去昌邑国,朱安世答道:“京城大狱中有一狱卒尤第仁,有一女儿在江充府中做事,因江充被灭族,其女亦发配边疆,我便去路上救了此女,欲送回尤老伯。大不幸中有大幸!不曾想在归途之中探得一与昌邑王至关重要之事。”

    渠友人好奇,本欲问究竟是何事,被秦富阳一个眼神停下了,“朱大侠!咱不告诉他!”说罢,三人哈哈大笑。秦富阳说道:“如今京城形势大变,朱大侠有重任在身,却也不耽误这几日。且在我这里暂居几日,我这渠友人也是刚刚从京城而来,待来日我备下车马,送朱大侠去昌邑!”

    “如此甚好!”朱安世道。

    毕竟不知朱安世去昌邑有何大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