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奇奇怪怪的奏章
对于慕容正面圣，朱元璋还是很生气的，他倒不是因为慕容正连这么点儿事儿都办不好，而是因为他来这里告状。就像自家的小四，被他二哥三哥揍了一顿，就跑到自己面前哭鼻子。 “陛下这烟草虽好，但却是伤人心肺的东西，还是少抽为妙。” 朱元璋摆了摆手：“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这东西是不好，御医也说过，但是朕用它提提神，不会太过量的。” “陛下圣明。” 朱元璋吐着烟雾，看着趴在地上的萨鲁曼：“这就是那个胡子？” “对，就是他。”慕容正说道：“陛下，今天臣来这里是为了求个恩典。” 朱元璋咳嗽了两声，大概是被烟呛到了：“恩典？放了他？” 慕容正说道：“陛下，萨鲁曼没有犯罪，何来放了一说？” 朱元璋转头盯着慕容正开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孩子脑子是不是秀逗了：“你别告诉朕，你来了这儿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慕容正说道：“陛下御史风闻言事，内容不尽详实，好多时候陈明明做的都是正确的事，但在他们眼中就成了最大恶极了。自我朝开国以来，臣已经被他们弹劾成筛子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一点确实没错，自从自己当了皇帝以来，接到最多的弹劾奏章，就是弹劾慕容正的。 “贩卖生铁，这也是捕风捉影？” 慕容正说道：“陛下，萨鲁曼是贩卖生铁没错，那也是受了臣的指使。可是臣用这些生铁也是有用处的。” 朱元璋在烟灰缸上使劲的磕着烟斗：“你信不信，就这些话，连徐达常遇春他们也不敢说。” “陛下金口玉言，臣自然是信的。可是臣在不久前已经向陛下上了奏章，在奏章中严明修建城墙，需要用到一些金属。” “你说过？” “臣确实说过。” 朱元璋招了招手，站在一旁的曹锋连忙从案上的奏折堆里取出一封，双手递给朱元璋。朱元璋翻开奏章又看了看，因为手头的工作比较多，所以这一份他还没有看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终于在里面找到一句“所需器物木材装饰金属一类，自当遵循法律。” “你在这儿跟我猜字谜呢？”朱元璋哼了一声：“你在里面能用到什么金属，除了一些钉子。” 慕容正摇了摇头：“陛下，若是像往常那样营造城墙，臣也不会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臣要营造一段城墙，那就要把这段城墙营造到古往今来，世所罕见的那种。” “难道你要把城墙营造成统万城那样，朕可不想让人说成是赫连勃勃。” “陛下，臣这次前来也正好向陛下汇报一下，营造城墙的一些进度。”看到朱元璋神色也不太注意，慕容正便说道：“这次营造城墙所使用的费用应该能小于三十万两，陛下给的银子足够用了。” “嗯？”朱元璋抬起头，有些惊愕的看着慕容正。这三十万两银子绝对是不够的，朱元璋心里比谁都清楚。 慕容正说道：“陛下，自古以来营造皇城城墙一类工程大多劳民伤财，古往之君，也都是用国库之中的税收来完成的，很少有百姓愿意自发营造，然而臣这一次营造城墙，却有许多百姓踊跃报名，积极奉献，陛下真乃古往今来楷模之君。” “少拍马屁，说重点。” “臣把代理权给了商人。” “什么权？” “代理权，臣之前向陛下上了奏折，说过相关的内容。” 朱元璋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曹锋：“朕怎么没看到。” 曹锋躬身说道：“陛下，所有递上来的折子都要经过中书省，大概是在那里被留中不发了。” 朱元璋眼皮子跳了一下，曹锋立刻明白朱元璋这是生气了：“以下每日呈上来的折子少说都有上千，您日理万机，实在忙于应对，所以中书省的几位大人言协同处理了。”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递上来了。” “臣这就去一趟。” 朱元璋挥了挥手，曹锋退下。 “你一共上了几封折子？” 慕容正一脸老实：“陛下，臣一共上了三份奏折，加上这一份《奉旨营造城墙疏》，就是四份了。” 朱元璋现在有些想不明白，究竟是慕容正的奏折，太过于潦草不堪或者离经叛道，还是被中书省扣下，只能等奏折取过来再说了。 “既然你之前说过这话，那这个胡子你就带回去吧。”朱元璋随手把一个令箭扔给慕容正：“这件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以后多留点心好好办事。” “臣，谨遵命。” 慕容正说道：“陛下，臣的恩典……” “朕都已经放了他了，你还要什么恩典？” 慕容正没说话，只是看了四下。 朱元璋拿起桌上的玉如意敲了敲旁边的金钟，两旁伺候的宫女和宦官如潮水般退下，只留下文越。 “说吧。” “陛下，臣昨天去地里看了一下土豆的情况，长势喜人。” 一说到这个朱园长，脸上便浮现出一些笑意：“怎么，你想讨赏？” “是，不过是给他。”慕容正指了指趴在地上跟个癞蛤蟆一样的萨鲁曼。 “他？” “陛下，土豆这种粮食其实并非中原本身所有，而是萨鲁曼从万里之遥的海外带过来的，机缘巧合之下被臣发现，所以这份功劳也有他一份。” 朱元璋有些意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萨鲁曼跟前。只是，萨鲁曼抖的更厉害了，就像打摆子似的。 “萨……萨什么？” 萨鲁曼连忙说道：“回尊敬的皇帝陛下，小人叫萨鲁曼.弗拉基米尔。” 朱元璋对他的名字没有任何兴趣：“靖阳侯说这土豆是你带过来的？” 萨鲁曼连忙磕头：“灰皇帝陛下的话，确实是小人带过来的……不过只剩下了最后两个。” “还算诚实。”朱元璋又问道：“这个土豆生长在什么地方？离这儿有多远？” “回皇帝陛下，土豆生长的地方，小人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在大海的另一端。” 朱元璋又看向慕容正：“你刚刚说有万里之遥？” “是，陛下，恐怕不止万里。” “无路可走？” “只有乘船。” 朱元璋有些忧伤，轻叹了口气：“朕坐船在鄱阳湖上，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想来海上的风浪要比湖上更大一些，万里之遥，能到了中原，真可谓是上天垂怜了。” 慕容正说道：“陛下，萨鲁曼也是遇到了风浪，在海上漂泊了很多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才到了那座海岛……陛下，在那座海岛上尚无国家，听萨鲁曼说只是一些野人，陛下何不给那座海岛取一个名字呢？” 朱元璋愣了一下：“取名？” “正是。” 朱元璋顿了顿：“取了名字又如何？万里之遥，我们还能去不成？” “陛下，既然萨鲁曼能去，我们为什么去不成呢。”见朱元璋还有些犹豫，慕容正又继续诱惑：“那座岛上也算是物产丰富，光是土豆便能解决饥馑之灾，若是其他……” 朱元璋说道：“叫萨鲁曼岛吧，他最先发现的，这个恩典就给他吧。” 慕容正轻轻踢了一脚萨鲁曼，萨鲁曼连忙谢恩，脑袋把地板磕的咣咣直响。 “这个人也算是有功于国，封他个亲军总旗吧。” 这一回不用慕容正提醒，萨鲁曼就立刻谢恩了。 没多久去取奏折的曹锋就回来了，恭恭敬敬的将三封奏折递给朱元璋。朱元璋翻开一看，每一封奏折的结尾都写着“无稽之谈”“莫名其妙”“言无实物”，看到这几个字，朱元璋轻轻的说道：“他们倒是替我省事儿了。” 翻了没多久，朱元璋就觉得这些字写的真是太对了。 “你这写的什么东西？”朱元璋拿着一份作者对慕容正说道：“你这个《专利法案疏》，怎么要重赏有发明专利的人？朝廷有朝廷的规定，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想法就做更改。” 慕容正说道：“陛下，这都是臣经过多方考证反复思量之后才向陛下提出的建议。” “理由呢？”朱元璋哼哼的笑了两声：“就拿你来说，改进火药的配方以及那两种武器的创新，的确是好的，但若是你以此来谋取自身利益，岂不失了为人臣子的本分。” 慕容正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陛下，臣若是有什么语言唐突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说吧，朕恕你无罪。” “陛下，在改良火药配方和发明这两种武器之前，臣去了一趟大都，在大都，云州王波蓝台对臣也是亲睐有加，不过臣身为炎黄子孙，自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因此，陈才想方设法的逃出了大都。假设臣没有这种想法铁了心的留在大都，而臣恰恰又知道火药的配方和这两种武器的设计，陛下觉得，您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来换取这些内容呢？” 朱元璋愣了一下，转头一想，便是一身冷汗，扭头看向曹锋：“依律，如何赏赐。” 曹锋躬身回答：“陛下，依六部制定的律例，靖阳侯献策有功，赏……赏银五两，布十匹。” “才这么点儿？”朱元璋大吃一惊，连说话声音都变了：“若是慕容正在蒙古人那边，朕愿意出千百倍的价格，怎么到了朕这儿才这么点儿？” “陛下，这已经是历来最高的赏格了。”慕容正说道：“您看，就是这么回事。” 朱元璋又看了看慕容正，顺手把奏折放到了右手边：“所以你为了这点银子，到现在为止还在怨怨不平？” 慕容正知道朱元璋对这件事有了重新的看法，因为他花了大价钱从曹锋那里得了一个信息，就是朱元璋会把认为重要的事情放在右手边等着慢慢处理。 “如果是光臣一个人，臣当然还在不平，但是一想到全天下数千万百姓，臣确实有些悲愤！” “说说。” “陛下，以臣的学识，放眼整个天下不过中上，即便如此，臣也会举一反三改良火药配方以及发明没良心炮和鬼见愁，那么天下就应该有更多的发明出现才对，后来臣才了解到，只不过是朝廷给出的赏格太低，远远不够这些人利用自己的发明创造的财富，因此才会扫敝自珍。所以臣希望陛下能够提高赏格，这样才能有更多的发明问世，富国强民。正所谓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朱元璋眼睛一亮：“你这话说的倒是漂亮，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提高了赏格，会有更多的滥竽充数。” 慕容正说道：“陛下，陈和您说这么一个事情。去年的时候，栖霞山大范围的开垦荒地，为了今年播种土豆而做准备，臣特地发了一个悬赏，重金之下得到饮水灌溉、干湿中和两种方法，为此臣给提供这两种方法的两家农户每户五百两银子的赏金。” 朱元璋问道：“这两种方法，司农寺可有记载？” “不曾。” “其心可诛！”朱元璋怒道：“有此方法，为何不报上来？” “陛下，人都是有私心的。”慕容正说道：“这两户农人，凭着这两种方法，数十年来耕作土地，少有收成欠收。况且并不是所有的土地都适用这两种方法。” 朱元璋沉闷了片刻：“那你的意思是，国家出钱向百姓收取这种方法？出大价钱？” “正是，即便有鱼目混珠的存在，臣相信朝堂上衮衮诸公不会看不出来。” “朕知道了，还有你说的这个专利保护法……为什么还要保护他们的这种专利？” “陛下，若是不保护，才会有更多的弊端。”慕容正说道：“比如说，某甲发明了一种事物，可以大大提高工作的效率，朝廷给了他五两银子，就把他这种方法给买走了，然后堂而皇之的告诉了所有人，于是，邻居知道了，邻县的人也知道了，用不了多久，邻国也会知道。如果真的不去保护，不知道富国强民是富了哪家的国，强了哪家的民？” 朱元璋吸了一口冷气，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