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不胜寒（上）
狭窄的街道，车水马龙；狭窄的人行道，摩肩接踵；狭窄街道两边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中环的交易所里更是人声鼎沸。 这就是香港，一个弹丸之地，却是很久以前，李家明、毛伢他们向往的地方。这里有小马哥、宁采臣、高进、四大天王……，这里代表着年幼的他们对外部世界的所有想象。当然，这也是邓灏记忆中的梦幻之地，公司选择在香港上市，而不是在深城，除了这里更容易筹集资金外，或许还有某种情怀在里面。 时间到了，西装革履的邓灏牵着一身米色西装套裙的妻子，在曾强他们热烈的掌声、欢呼声中走向那座大钟。人群里的黄国庆夫妇也把巴掌拍得噼哩啪啦响，眼睛却总在人群里找堂弟李家明，想看到那混小子出现在人堆里。 不会来了，李家明是卡好时间从洛杉矶过来，但下飞机的那一刹那，托词陪满妹高考转机回北平。公司上市是大事，标志着大姐夫的事业走向巅峰，这种荣耀时刻，自己还是不要去抢风头得好。 没办法，人怕出名猪怕壮。it界大佬、世界上最年轻的超级富豪、不足三十的内地首富、知名经济学家，且曾经在sohu网上对香港模式冷嘲热讽。李家明敢断言，只要他一出现在香港，肯定会被记者们围堵，不想抢也会抢了大姐夫的风头。 上次sohu上市，自己弄了几个网民去敲钟，把老章的风头搅了，直到现在还让他心有芥蒂，经常拿出来跟自己比划。自己姐夫的好事，自己就别搅和了。 转机回到了北平，通道外挤着一堆的年轻女孩个个兴奋尖叫，着实把扣着棒球帽、大墨镜的李家明吓了一跳。 “道明寺，我爱你！” 哦，这是追星的，背着大背包的李家明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一个比自己矮一点的大帅哥。时光荏苒，上辈子《流星花园》爆红时，连李家明的姘头都对那四位帅哥痴痴迷迷。 哇哦，这些女孩真疯狂，十几个身高体壮的机场保安、经纪公司保镖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挡住她们，还让那位戴着墨镜的帅哥同志狼狈不堪，连墨镜都被哪个花痴抢走了。 在通道里等了近十几分钟，等机场保安们护送着那位大帅哥离开，李家明随着人流走出通道，一眼就看到远处的小妹和婉婉。两人正是追星的年纪，却因为赵微的原因看多了明星，对这些人前光鲜、背后可怜的艺人一点也不感冒。 “哥哥！” 背着大背包的李家明连忙蹲下，抱住尖叫着扑过来的婉婉，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惹来她娇笑连连。 “哥哥”。 小妹是大姑娘喽，不会再象以前样要自己背喽。开心的李家明一手抱着小姑娘站起来，一手揽着大姑娘，这才发现少了金妹。 “金妹呢？” 小妹还没说，婉婉就抢着打小报告，“金姐不听话，找了个男朋友，她们去怀柔玩，还不带我去！” 呵呵，以前小妹她们读中学时，自己要求过她们最好早恋，即使恋爱也不能影响到学习。没想到，到了婉婉这，就成了不能找男朋友。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没有必要的，那帮美国孩子十来岁就恋爱，也没看到耽误什么学习。 “文文，找了男朋友没？” 小妹的脸上通红，掐了李家明胳膊上一把，啐道：“有你这样当哥的吗？” 脸红就是有喽，李家明打趣道：“这有什么？哥不是大一就找了女朋友？” 胳膊上又是一阵剧痛，李家明也由着小妹掐，抱着一个揽着一个出了候机室，用家乡话道：“文文，你已经长大了，这些事都迟早要经历的。我对你这些事没要求，只要你自己喜欢，哪怕是找个人渣，哥也认。” “哥？” 这话确实有些难听，可李家明坐进了阮芷开来的奔驰车里后，眼睛余光瞟了一眼自己的老同学，很正经道：“文文，爱与背叛，甜蜜与痛苦，都是人生的财富。 怎么说呢，就象戏剧一样，人生必须要有喜怒哀乐，必须经历世间的悲欢离合，那才是完全的人生。就我个人而言，我宁愿躲在被窝里哭，也不愿意古井无波地过一辈子。 你只要记住一点，天塌下来，也有哥替你撑着，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追求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小妹娇羞地继续掐，自觉系安全带的婉婉却好奇道：“哥，你也会哭？” “你没看过？” “嗯” “我哭个给你看”，李家明作出个哭脸，兄妹仨闹成一团，开车的阮芷却心有所动。往事还不久远，头失恋后一直没找女朋友，所为何故？ 这个钢铁样的男人可能不会哭，但肯定会痛苦，也肯定是躲在人后黯然神伤，孽缘啊！其实头说的也没错，人生总要经历一些事，什么事都没经历过，人生又谈何精彩？ 兄妹仨回到住处，李家明去倒时差，文文和婉婉去翻礼物。等李家明醒来时，已经是半下午，婉婉肯定是去疯玩了，只有小妹在客厅里写生。 曲不离口，画不离手，meimei算是被自己教出来了。能让懦弱胆小的小妹变成独立、坚强、善良、自信的新女性，自己这十几年也算没白忙活。 李家明没有打扰沉醉在绘画里的小妹，自己找了点面包、蛋糕之类的填肚子，沏了杯茶、拿了本书，坐在她身边看她画，一如她小时候写生时。可在外面玩累了的婉婉，打破了这种难得的平静，给兄妹俩一人塞了根雪糕，然后又跑去玩了。 “哥，饿吗？” “我吃了，继续画呗” “不画了”，小妹将画笔、画板收好，好奇道：“哥哥，你不是有什么事吧？” “没事啊”。 “不对，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咬着雪糕的小妹歪着脑袋想了想，迟疑道：“哥哥，你不是跟大姐夫有什么事吧？” 小妹小时候很自卑，虽然以后慢慢地改过来了，但童年的阴影没那么容易消散的。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已经更名为‘灏华’集团的sohu地产，一直在尽力淡化一些东西，但又哪有那么容易淡化？ 李家明无意与大姐夫争什么，公司创立之初，他就明确地表达过这层意思，但旁人如何看、如何想？与上辈子不同，上辈子的小妹是由大姐带大的，这辈子地是由自己亲手带大，她与大姐的感情远没那么亲密。 十八岁的大姑娘，而且是从小做家务赚零花钱的孩子，远不是那种温室里长大的孩子能比。大姐夫的公司由他创立，但启动资金、名声、发展壮大的资金都是由自己提供。等到公司上市时，自己却避开，这会让她心里怎么想？ 沉吟稍许，李家明将没动的雪糕递过去，解释道：“文文，哥哥对房地产业没兴趣，公司成立之初，我就跟大姐、大姐夫都讲过，是他们强拉着我入股的。借钱的事，那是我当时手里有闲钱，如果折股的话，会让大姐夫失去控股权。 我们是商人，不想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才是借款而不是增资。等大姐夫缓过这阵子，那些钱会还给我，而且我会逐渐退出公司”。 “哥哥，我不是那意思。” meimei长大喽，知道善体人意喽，欣慰的李家明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子，好笑道：“我晓得，做人要懂得取舍。我只对实业有兴趣，对那些没兴趣，否则早就自己做了。我没参加上市仪式，那是因为我怕抢姐夫的风头，哥哥可是大名人哦。” 原来是这原因啊，担心这事的小妹长松了口气，后怕道：“那就好，你不晓得，上次大姐跟姐夫吵了一架，吓死人了。” 李家明一愣，连忙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公司上市，李家明想逐渐套现股票退出公司，大姐以为是上次在美国的后遗症，夫妻俩一言不合就吵了一架。 可小妹的转述，落在世事洞明的李家明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大姐是粗线条的人，姐夫可是有点城府的人，夫妻俩吵架不会关起门来，还会当着弟妹们吵？ 唉，财产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大姐夫心有所忧，怕自己对在美国的不快耿耿于怀。这是在通过小妹的嘴，表明他无意损害自己的利益，他只是不想站在自己的阴影之下而已。 突然间，本来看到meimei很高兴的李家明，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却又无可奈何地苦笑不已。大姐夫与二姐夫不同，甚至与毛砣他们都不同，就更别提毛伢他们一伙了，那是自己上辈子最好的朋友，两人能无话不谈的。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苏老夫子只是一种文人式的感叹。却没想到，自己费尽心力维护亲情、友情，也终于站在了不得不‘高处不胜寒’的地方。 “哥哥？” 苦笑的李家明揉了揉meimei的脑袋瓜子，无奈道：“别cao空心了，你是哥哥最亲的人，要相信哥哥能处理好所有的事。” 已经成了大姑娘的小妹，一如小时候样抱着李家明的胳膊，轻声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