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阴谋败露 英雄相惜
檀智喝了杯茶,咂着嘴说道:“常赟兄弟乃是我的生死之交,自从他被jian人打落悬崖后,双腿残疾,脸上也多了两道伤疤,在我上元寺中过了些时日,前不久,我师兄治好了他的腿伤,哪知在来蒙山的一路上,遭遇了各种魔难,现如今他人也不知所踪,应该是被jian人掳走了。。。” 天光渐暗,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段帅的眼睛也想着天气一般,渐渐红润了起来,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亲爱的大师兄还活着,而且还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百感交集,逐渐心疼起他来。 一场大雨阻拦了行人的去路,鸿沟中积满了水,到处都是泥泞。段帅的心湿润了,眼睛也已通红,无论什么样的词语都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陆青嵩跟薛禹说大师兄去山里采药了,怎的是被人打下山崖?难道!想到此处,段帅的牙齿开始颤抖,浑身哆嗦了起来,他不敢再往下想,但却不得不去想。难道大师兄是被陆青嵩跟薛禹所害?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俩设的一个局?难道小瑜。。。不!不会的,小瑜对自己的感情千真万确,她绝对不会故意来骗自己,不会的。。。 段帅的眼中早已噙满泪水,不知是悔恨还是痛苦,只是死命地在心里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让自己停下思考。过了好久好久,段帅这才缓了过来,凄然问道:“那。。那贼人叫什么名字?” 檀智回答道:“有一个叫陆。。什么嵩的,还有一个我不记得了。”段帅整个人都瘫软了,犹如深秋的黄叶,面如死灰。他将这一切串联在一起,愁肠百结,恨不得一头撞死。 自己最信任的禹弟,自己最爱之人的父亲,全都欺骗了他,还害得大师兄落得这般下场,他接受不了这一切,心中犹如刀割一般的疼痛。但是他忍住了,他不愿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懦弱的一面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但心中却如同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一般,皱着眉头问道:“那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哪?”檀智摸着脑袋,似乎给忘了,这时,上官阙闯了进来,朗声说道:“我知道在哪!” 段帅立马起身问道:“你是何人?你知道我大师兄在哪?”上官阙继续说道:“在下关二牛,是一山野村夫,我跟常兄弟也算是莫逆之交了!我最后一次见常兄弟是在陈霸天陈将军的军营中,那时我跟简雍大哥刚将常兄弟跟檀智大师从jian人手中救了回来!但是。。但是等到我们上了蒙山之后,便有人来报,说常兄弟二人被人给掳走了!如今檀智却是回来了!可常兄弟却不知所踪。” 段帅朝他走近了几步,眼光中似乎闪烁着几许亮光,厉声说道:“当真!既如此,我就是翻遍整个楚州,也要把他找回来!”这时上官阙又说道:“盟主,前几日,我本就想要告知盟主,但被陆瑾姑娘给拦了下来。她说。。” “什么?”段帅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话,这一向乖巧的陆瑾居然也在瞒着他,气的他不等上官阙把话说完,手里一使劲儿,将手中茶杯捏了个粉碎,上官阙也吓得不轻,忙补充道:“我看陆瑾姑娘没有恶意,她说她有办法救常兄弟,还说就算是她死了也不会让常兄弟出事。” 段帅这才回想起来,陆瑾确实是有几天没有露面了,随即大步而出,来到陆瑾房门前,一脚踹开房门,只见房内空无一人,桌上也积满了灰尘,似乎好几日都没有人来过,这时上官阙等人也跟了过来,他四周瞧了瞧,忽然看见案头赫然留着一封书信。 段帅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拆了开来,信果然是给段帅的:“常大哥已获救,我带他离开这烦恼之地,速救我姐,勿念,瑾字!”段帅看到书信整个人都呆住了:“速救我姐是什么意思?难道小瑜出事了?难道。。” 段帅这时候想到了数日之前,将去忘忧谷的方法告知了陆瑾,然后她便飞一般地跑走了,难道她是以此为代价换回了大师兄!那小瑜岂不是。。。段帅心中一阵绞痛,扶着桌边昏倒在地。上官阙等人连忙将他扶起,再醒来的时候,段帅已经躺在了卧榻之上。 他猛地坐了起来,只字不提地朝后山马厩跑去,上官阙等人大为不解,也都一一跟着跑了过去,还没到马厩,便看到段帅骑着一匹高额大马飞奔而去,在风中传来一句话来:“我去天山救人,众人勿念!”瞬间便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上官阙也要驾马来追,被上官月一把拦住,她不愿再跟父亲分别,这一次,趁着重逢的机会,她想让上官阙跟她一起去周国,生活在一起,上官阙也停了下来,他也舍不得女儿。倒是潘崇岳奋不顾身地踏马跟去,此时段帅心中所思所念都是陆瑜,哪管这刚刚成立不久的武林盟,段玉裁虽然不明就理,也只好叹了口气,那就由他来主持大局吧! 不两日的功夫,段帅便长途跋涉,来到了汾州境内,两天两夜都没有休息的他早已疲累不堪,见体力实在是吃不消,便只好在汾州外的小县城找了家客栈住着休息一晚,也好吃点东西,补充点体力。 他倒是没怎么样,这跟随他一起前来的潘崇岳倒是累了个半死,差点没昏过去。他们住下后,便找了个小店吃了点饭菜,这时候,一旁的老乡正在谈论前段日子的周齐汾州大战。一老乡说道:“汾州大战这杨素将军可是出尽了风头啊!只可惜了高湛将军一家,哎!” 另一人插嘴道:“谁说不是呢!满门被斩这是有多惨!你别说,他还真有骨气,听说他带着六万精兵直奔邺城去了,恐怕是有去无回啊!”段帅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一惊,莫非他们说的高湛便是自己的结拜大哥不成! 于是他快步走到那老乡面前,轻声问道:“不知二位所说的高湛是何许人也?”其中一老汉上下打量了一下段帅,说道:“你是外地人吧?高湛的大名你都没听过?他便是我们齐国,哦不,是他们齐国大司马大将军汾州太守啊!若没有他镇守汾州,杨素将军早就打过去了!” 此时的汾州已经纳入了周国版图,还没等他说完,段帅的心咯噔一声,一时半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缓了过来,还想再确认一番,便追问道:“不知高湛遭遇了什么变故?”“嘿!果然是个外乡人,这件事情在我们汾州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据说高将军全家都被齐国皇帝杀了,听人言齐国皇帝是中了杨将军的反间计,他这才弃汾州直扑邺城,恐怕这时已经战死了也未可知!” 段帅这时可以肯定,他们口中所说之人,便是自己的结拜大哥,不由得心神大乱,再加上疲惫不堪,一下子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昏死了过去,潘崇岳刚喘了两口气,便跑上前拉起他,饭也没怎么吃就扶他回客栈了。 说巧不巧,正在潘崇岳回去的路上,他们碰到了一只回长安的队伍,规模不大,但也有四五十人之多,这时段帅已经有些清醒,一看到这左右旗帜上分别写着周和杨,他便认为这轿中之人必是杨素! 那还得了,气急败坏的段帅随手挣脱潘崇岳,飞身朝轿子里的杨素而来,两旁的侍卫见状,都一一抽出刀来,设法阻拦。可一般人哪里挡得住段帅的进攻,不一会儿便纷纷倒在地上。 这杨素也不惊慌,依旧在轿中稳坐,段帅一脚踢翻一个抬轿之人后,大骂道:“轿中可是杨素老儿!”轿子已然是不能前进了,只见轿中缓步走出一人,金冠鹤发,豹眼横眉,身长八尺,虎背熊腰,一袭紫色锦绣猛虎下山袍,左边配一把明鸾火凤雕龙剑,腰上系着一条精钢赤练嵌玉带,两眼炯炯有神,红光满面,赫然一天将也! 段帅也是慌了神一般,朝后一退,还未搭上话便被这人气势给吓蒙了,他不是杨素,但也绝不会是低他一等之人,还未等段帅开口,这人摆了摆手,示意两旁士兵都不要上来。他问道:“这位小兄弟为何要打伤老夫的士兵和轿夫?”这语气显得格外平易近人,这时反倒是段帅有些不知所措了,一时也答不上来。 这时这老将军又说了:“既如此,想必是误会一场,小兄弟你且回去吧!我也不为难与你。”段帅这才反应过来,但想到这旗帜上的周杨二字不免又心生疑虑,质问道:“这位将军,你既不是杨素,为何要打着他的旗号?” 那将军刚要回轿,被这一问,反倒有了些兴趣来,笑着说道:“且不知这杨素与小兄弟有何仇怨?我倒是要比这杨素年长几岁,回去可以替你好好说说他!”段帅大怒道:“你是杨素何人!我是找他报仇来的!” 那人捋了捋胡子,皱着眉头问道:“且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谁?与杨素有何仇怨?我算是他的兄长,不知其中是否另有隐情。”旁边一小兵插嘴说道:“混账!连我们家韦帅都不认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这是杨司马请我家将军回长安的队伍!” 这时潘崇岳走到段帅旁边,碰了碰他说道:“这人莫非是历北魏、西魏、北周三朝的战神韦孝宽不成!”段帅一听大吃一惊,他曾听杨宪讲过此人,此人不仅身怀绝世武功,且精于排兵布阵,攻城略地不在话下,守城卫国也轻而易举,百战百胜,为人正直不阿,大仁大义,实在难得,真可谓之为战神! 回忆起他的描述,似乎与今日之人大为相似,早就想一见真容,没想到今日竟然误打误撞遇到了他。段帅说道:“我知道了,原来你就是战神韦孝宽!”韦孝宽先是一愣,随后一笑,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段帅接着说道:“今日我不为难与你,但你告诉杨素老儿,高湛全家被杀之仇,早晚找他相报!”韦孝宽这时收起了笑容,叹了口气说道:“哎!原来如此,高湛是个英雄,杨素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地道,但两军交锋,家破人亡是常有的事情,况且高将军全家并非死在杨素将军手里。不知小兄弟是何人?还望小兄弟能卖我个薄面,化干戈为玉帛。。” 话还没说完,段帅便厉声打断了,恶狠狠地说道:“高湛是我义兄,杀兄全家便是杀我全家!你就不要再说了!”韦孝宽所考虑的乃是周朝长远之计,如今杨素正是士气正旺之时,切不可被这小子给扰了,便缓声说道:“既然如此,我是决计不能让你走的了,你有什么仇就冲我来吧!” 段帅瞪了瞪韦孝宽,说道:“那好!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留住我!”说完便一提腿朝后飞去,潘崇岳立马闪到一旁,韦孝宽这时也纵身而来,两人相继落在了一块不大的平地上,话不多说便打了起来。 段帅的内力深厚,韦孝宽的招法老练,一时间很难分出高下来,过不了五十来招,韦孝宽便知道这段帅乃是一绝世高手也,再这么下去,只会被他活活耗死,倒不如为杨素赎罪,受他一掌,说不定能够劝得了他。 这时段帅恰好朝着韦孝宽打来一掌,力道用了五分左右,韦孝宽闪也不闪,胸口正中段帅一掌,顿时整个人都向后凹了下去,又一下弹了回来,双脚却是没有离开原地,但嘴角却开始往外渗出血来。 段帅也完全没有想到,韦孝宽居然毫不躲闪,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继续打下去,这时韦孝宽说道:“杨素犯的错,我来替他受,我见小兄弟面有疲累,若是我俩这般僵持下去,难免两败俱伤,倒不如由我这个老头子来承受了!” 段帅不由得心头发酸,没想到这韦孝宽果然名不虚传,真乃大丈夫也!这时潘崇岳也跑了过来,小声在段帅耳边说道:“我们还是不要在此纠缠了,去救陆姑娘要紧!”段帅这才想起来,陆瑜尚在险境之中,倒不如卖他个面子,便缓声说道:“将军仁义无双,晚辈惭愧,既然将军代人受过,我又怎敢一再为难,这笔账,就留到日后再说吧!” 他说完便要去扶韦孝宽,韦孝宽释然,口中鲜血却汩汩流了出来,段帅连忙上前,为他疗伤,不多时,韦孝宽的体力恢复了不少,起身拜谢一番,段帅有些过意不去,说道:“前辈一生正气,我等望其项背,希望前辈此去平安,今后有缘定会去长安拜会前辈!” 韦孝宽笑着说道:“好好好,且不知小兄弟名号?”潘崇岳这时候插嘴道:“这是我们新任武林盟主段帅!”韦孝宽听了此言,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是武林盟主,不过想了想他的武功,也就不奇怪了,不由得赞叹了一番。 段帅见时间不早,也不敢耽搁,稍作休整后又踏上了前往天山的路途。韦孝宽看着段帅远去的背影,笑着嘀咕了一句:“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便跟着众人前往长安去了。这时的长安,已经是杨家的天下,内有杨忠辅政,外有杨素领兵,就连皇帝老子都是杨忠的外孙。 不过韦孝宽的威望也很高,一回京那宇文家的五个王爷便跑来向韦孝宽哭诉现状,韦孝宽也觉得杨忠做的确实有些过了,第二日便去找他,一入杨府,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偌大的杨府,竟然是这般萧条冷落,来往的仆从身上都穿的麻衣粗布,院子里也没什么装饰,很是节俭。 杨忠从内院匆匆走了出来,鞋都没有穿,就跑上来拉住韦孝宽的手,说道:“韦兄!你这一路受苦了!”韦孝宽上下打量了一下杨忠,只见他的长袍上居然有不少的补丁,有的还是一个扣着一个想必是穿了很久了。 再走进他家的客厅,一家人正在吃饭,这十几口人就吃这么七八个菜,且都是些素菜,也没什么油水在里面,心中不免一时伤感,感慨道:“杨兄如今位居宰辅,却依旧不失节俭,韦某惭愧啊!”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杨忠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打趣着说道:“哎呀!我真是年纪大了糊涂了,韦兄过府,我竟未曾修饰一番,真是对不住啊!”“杨兄真是折煞小弟了,杨兄的气节真是当世之楷模,小弟望尘莫及啊!” 两人好生畅谈了一番,杨忠便拉着韦孝宽要去附近的酒楼吃饭,韦孝宽一把拦住,吩咐杨府的仆人为他盛来一碗饭来,就着这些残羹剩渣便吃了起来,杨忠见他如此,心中大为感动,随即也盛了一碗饭,吃了起来,两人边吃边笑,边笑边红了眼眶。至此,再有人向韦孝宽哭诉杨忠霸权之事,韦孝宽都一笑了之,不再理会。 杨忠的简朴确实是真的,不是为了安抚韦孝宽而有意为之,这些年来也坚持了很久,不过这也算的上是他在政治地位攀升过程中的一种手段。自打宇文护死后,宇文家族在长安的势力便大不如从前,这回趁着韦孝宽不管不顾之际,杨忠便大展拳脚,一口气杀了宇文家最有势力的五个王爷。 至此,宇文家族再也没有任何实力能够与杨忠相抗衡,而小皇帝也就完完全全成了杨忠手中的玩偶,就在杨忠决定孤注一掷之时,这时新归周国的南方大片土地发生了叛乱,为首者正是宇文护旧部尉迟达,于是杨忠立刻请韦孝宽出兵南方镇压尉迟达的叛军,而自己的宏图大愿又向后搁置了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