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一四零
他一定是到了那个女人身边…… 那个他心心念念,不肯遗忘的女人身边! 好……你不能遗忘,那孤就帮你遗忘! 齐明帝紧紧握住拳头,无声落泪! …… 同一刻,飞鸟城外一处民舍之中。 布衣平冠的中臣镰足坐在披着袈裟的长子真人——也就是原本早已应该死去的高僧定慧面前,平静地看着他: “她不会相信这个死讯的,所以必然会继续追查你的下落,你必须走。” “父亲,是我……” “生为儿父,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一切——你去唐国,去找你生命中最终的答案,即使你我都知道,那不会是什么你喜欢的答案。” “您……” “无妨,做为中臣镰足,女帝陛下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才是你的弟弟将来最大的希望和可以依靠的存在。” “什么?” “如今的女帝陛下,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女帝陛下,她已是一个老人,已然失去了冷静的智慧,变成了一个固执呆板,不知变通的老妇人。 而且她的身体已经注定会和我一样,很快都要走向毁灭。 所以你要去唐国,用尽一切办法,去接近那两位,让他们成为我们中臣一脉在未来继续光扬的希望。” “父亲……” “她不会爱上你,但一个多情男子的痴心,一个温柔真诚的女子是无力拒绝的。 事实上于你而言,也是只须爱她就能获得幸福。 同时,她也终将会成为能左右唐国政局和唐帝决策的重要人物……不,应该说现在的她,已经是这样重要的人物。 能够得到这样重要的人物的支持的话……到那时,你的弟弟,阿史就会长大,借助唐国皇帝的力量,成为一个真正的谋略家…… 对他而言,唐国的支持,比任何国家的支持都更加重要有力。你如果是他的哥哥,就需要为他赢得这一切,明白么?” 定惠沉默了很久,最终点头: “我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我会做到的。” …… 大唐显庆二年八月初。 整整闹了足一个月诗灾的洛阳明德宫,终于在昨天平静了下来。 原因? 自然是那位倔到让大唐皇帝陛下跳脚的皇后娘娘病了。 不知是动了胎气还是怎么地,皇后娘娘在用早膳时,突然腹痛不止。 这可吓坏了大唐皇帝陛下,听到这个消息的他急匆匆奔下台阶要去看自己的皇后时,还被长衣给绊了一跤,险些摔个正着——幸好旁边有人及时扶了起来。 他急匆匆地就这样赶去后寝听了孙思邈的回复之后,终于还是松了一颗心: 好在把了脉后,证明皇后娘娘只是这几天心里存了些积气,一时间动了真火罢了…… “才怪!都这样了,还能说罢了?!” 明德宫中后寝内,传说中松了一口气的李治,此时却一脸狰狞,几乎都要拍着案几跳起来叉腰骂人了。 嗯,传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德安默默点头之下,不得不依着他的这位好主上执意的要求,去请了那位被先帝极为讳忌,又不得轻动的高僧玄奘法师入宫内,做法为皇后娘娘的肚子……呃,是龙嗣祈福。 不过这位高僧一入宫后,李治便发觉了不对—— 名为做法,可这位高僧与他的皇后见面之后更多却是在谈佛论禅,言语之间尽是机锋。 甚至因为嫌他烦,媚娘还着人在后寝里摆了一帐纱屏,叫人客客气气地把李治“请”到了纱屏之后坐下。 李治在这一侧,听着虽有不喜,但一来政务是真的繁忙,二来高僧许多纶语佛音他听着也着实中听,静心,于是他便索性着人将东西都搬了过来,备了案几圈椅就坐在纱屏这一侧,静静聆听,静静务政。 很快,他原本有些焦急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但是更快地,匆匆奔入的瑞安打断了他难得的沉静。 听得瑞安附于他耳边细语的几句话之后,李治立时眯起了眼,半晌才轻轻合了手中折书道: “可认准了是他?” “主上,玉大人是见过此獠的,她断不会认错。” “打听过来意否?” “呃……听说是齐明帝当年对他…… 总之也是一本糊涂帐。” 李治面色不豫,转头看了一眼纱屏内的媚娘身影,半晌微思,低道: “去查清楚他现在何处。” “主上,玉明大人已然回报了,说此刻他已经百济水路而出其境,看样子是预备着要往新罗去,借新罗商队入我大唐国域之内了。” 瑞安低道: “主上,此獠之心,其实可诛。 玉大人此时留在新罗,只待主上旨下,便立时拿他人头来报的。” 李治沉默片刻,半晌低声道: “不妥……你传令,着她立时归入新罗宫中,只待消息。另外,金庾信是不是还留了几个可以传通的密使在京中?” “正是,这些人尚在京中,如今盟约正是关紧之时,正须消息灵通,所以金大将军从来不敢懈怠的。” “传话儿与那些人,叫他们替朕捎封信,请金庾信帮下手,该清理的,清理一下罢!”李治淡道。 瑞安一怔,微犹豫了一下道: “主上,却不经金春秋么?” “他会知道的。” 李治淡道: “而且他也会知道,朕为何要找金庾信,没有直接找他这个主君。” 瑞安低声应是。 …… 数日之后。 新罗都城宫中。 金春秋看着收到密信便立时入宫来交与自己的金庾信,再看看手中显未启封的文书,轻道: “大唐皇帝与你之令。” “是与主君您的。” 金庾信含笑看着同样微笑着的金春秋双眼道: “若欲与臣,便是私下往来,无论如何都不应当题款新罗国大将军金庾信这样的款额。” “所以现在没有直接写你的名字,反而将你于国中之职点出来,便是要提醒你要尽忠于国于孤了……好。好一个惜才识才,爱才知才,也明白如何能够招得大才之心的大唐皇帝。” 金春秋淡道: “好心思,可惜他错估了你对孤的忠诚。” 一边说,金春秋一边拆开密信,扫了一眼却扬眉: “嗯?这还真是……” 他迟疑了一下,才笑着点头道: “真是很有趣啊…… 原来这位皇帝陛下,是不得已才要请你帮忙的。却非有心避开,或者有心在孤面前炫耀他的识材拢材之能。” “什么?” 金庾信也有些意外地皱眉,接过金春秋递给他的书信一阅,半晌哑然。 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瞪着金春秋道: “唐皇陛下要我佯装无意地杀掉那个装死逃到新罗来的东瀛僧定惠?那个中臣镰足之子? 为什么?” “……孤在长安京中曾听说过,这个定慧曾经妄想天开,要把大唐的皇后娘娘偷偷带回东瀛去。 所以当时的大唐皇帝陛下头一次被人气得下了杀无赦的旨意,几乎就差公开向东瀛和中臣镰足去申斥了。 而且似乎为了能达到自己的私心,这位世家公子,还在回到东瀛以后,一力鼓动他国中那位对他很有几分情意在的女帝陛下进攻大唐…… 如今他甚至还逃到了这里…… 真是…… 太有意思了。” 金春秋越想越有趣,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唉呀,实在是真的很遗憾,上一次去洛阳,竟然没有能够见到这位把那个中臣镰足阅尽诸国美色,最终还因为他自己招延下的桃花劫给逼得出家的风流儿子,给迷得神魂颠倒,视天下名花如无物的皇后娘娘…… 实在是太可惜。 下一次,下一次孤一定要亲眼见一见这位皇后娘娘了。” 金庾信却有些不以为然,好一会儿才道: “不过就是一个美貌些的女子,又能有什么样的本事了?只是陛下,您真的同意把这个东瀛重臣之子诛杀么?” 金春秋扬眉: “你似乎很不赞同?” “我国与东瀛,并非生死之敌。” “没错,所以孤也不打算真的杀了他。 好在听说他身边跟了一个与他相貌相仿的死忠之士,说是要效仿当年温氏替孤代死一事,以备不时的…… 那就留下他来……” 虽然已是年近花甲,却依然英姿焕发的金春秋勾唇一笑,竟有几丝小儿恶戏似的顽劣意味: “寻个机会亲自绑到那位从来都是镇定从容的大唐皇帝面前,看一看他被这么一个迷恋他的心头至宝竟至魔执的疯子气到变色的场景……想来也是很有趣的。” 金庾信闻言,哑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