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迷雾
今晚夜色正浓，周围安静地连虫鸣也听不到，极静极静，甚至令人怀疑是否失聪，恨不能敲击地面来破灭自身幻想。 事实上，这种时间还醒着的，也没几个。 点亮灯火，在自身再熟悉不过的房间内，半躺在铺上，手上举着那孩子颇感兴趣的异志集子，凑着灯火，不知该说是认真还是散漫地翻阅。若是认真，大可换个姿势别这么别扭还伤眼，若是散漫，稍微侧下身也会舒服些。 完全无法清明她所思所想。 就算是妖怪觉在也会麻烦吧？ 八云紫心中感叹。 悄然打开的隙间到底有没有被对方发现，八云紫自己也没准，如果发现了，怎么会什么反应也没有？哪怕白日的事已经告诉了她，人类在心神恍惚时也会出现漏洞，即便是这像妖怪超过人类的阴阳师也同样，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做不下决定。 这么看真不怕坏了自己眼睛。 八云紫止住自己抽掉少女手中书丢掉的念头，这副怀念逝者的态度倒是与白日截然相反。看起来已经好转，实则积郁在心不成？也是人类的通病，甚至连妖怪也时而犯上。 大妖怪的视力自然是超越人类的，哪怕在这不算明亮的灯火下，也可看得清清楚楚，连少女狩衣上的褶皱都看得一清二楚，垂落发丝也清晰可数。这家伙，头发什么时候长了呢，记忆里总是不过肩的短发却过了肩，甚至有向胸前垂落迹象。继续这么下去，小心自己身份被发现啊！ 仿佛为对方着想般埋怨着，妖怪贤者心思谁又清楚？ 全部猜想。 不过如此。 偷窥了半刻钟，对方仍然不离书卷，仿佛自暴自弃一般，八云紫拉上隙间。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倘若这般不确定的话出自妖怪贤者之口被旁人所知，恐怕会成个百年笑话。 八云紫定定神，转头吩咐式神余下行动。 隙间中发生了什么都不是那仿佛悠闲翻书的少女所知晓的。 她只是单纯地翻读meimei喜欢的书，来增添了解罢了。 想要寻找过去自己不在时那孩子晚上无聊做什么熬过漫漫长夜，这心思也是有的吧？虽然为时已晚，在旁人眼里也只会沦为对逝去亲人的怀念与不适。真正心思？就算她是模仿着伊洛飘来熬过这不愿入睡的长夜也非他人可闲言，仅仅只是无聊吧？ 单手翻开下一页，抖了抖手将书页更加倾斜。 眼下黛色增深的同时，越加苍白的脸色也透出几分死人的青白，屋内，这唯一存在活物的床上，却一分一毫热量也没有，连床铺也冷的让人哆嗦，甚至覆上了层微不可见的白霜。 忽的，少女手一松，书从手边落下，掉到地上，她呢？仿佛困得睡着的人一样，阖上了眼，呼吸也微弱规律起来。 半个身子被灯光照亮，涂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另外一半，位在阴影里，仿佛睡得正香。 这灯，估计会点个一夜呢！ ———————————————————————————————————— 次日一早，少女也晃晃悠悠地从住宅走出，慢步向着西行寺的方向走去。 “早上好，魂魄。” “早上好，伊洛阁下。” 正好跟早起练剑的魂魄妖姬碰个正着，似乎是什么心思作怪，或者一时兴起，拔出腰间长刀，“讨教一番？” “多谢指教。” 两人对练喂招也不是第一次，礼节一完便真枪真刀地对上了。 冷兵器碰撞的声音虽称不上悦耳，但之间那认真劲儿倒是令人称赞。 点到为止，不过对了几个回合就告终。 “幽幽子的早餐。” 还是这么一句话点醒了想继续下去的庭师，少女收刀入鞘，并未入内，反倒向大门外走去。 “伊洛阁下您……” “早饭已经吃过了。” 当然是谎话。 从昨晚到现在，她也就喝了几杯水。 “我去看看西行妖。” 赶在庭师下一句话前将话题终结。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显然少女脸皮没那么薄。 没了借口也不知怎么回话的庭师尴尬也好去处理食材也好，都不是少女所挂念的。她慢步走到西行妖前，周身的死灵这回倒是反应与前回不同，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样，不主动往上撞，连那碍手碍脚的骷髅头也将其视若无物。 就那么仰头看着西行妖，纷飞的花瓣仿佛一场小雨，却总也落不尽，难道这也是妖怪樱的怪异所致？刷的白光如丝，细细地缠在树干上，不，不是蜘蛛吐得丝，而是长刀挥出带起的寒光，细密的蛛网顷刻间织成，又在刹那消散，连存在的痕迹也没了。 树上只多了几道浅痕，不过那骤然增添的死气与点燃了空洞眼眶的骷髅头，被惊动的死灵乱舞，证明了刚才少女所作所为的真实性。 “哈……” 那是怎么样的目光呢？ 西行寺幽幽子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在知晓友人信息后匆匆赶来的她，却目睹了那人，不，已经不能称作为人了，树下疯了一样挥舞长刀的少女，被狂乱的死灵围绕着的少女，完全、完全分辨不出她与死灵的区别了。 瞳孔中一点希望也看不到，却并不死寂，只是徒劳地、明知无用地挥舞着手中的金属，仿佛沉默狂热的信徒在进行献祭仪式，将自己献给神明。 “啊……幽幽子来了。” 她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了友人的到来并停下刀剑的？ 刀划入刀鞘的无声，站在那儿，向着西行寺幽幽子的方向投以微笑。 与昨日无异，却更显疲惫。 “来了。” 是心疼还是愧疚？对伊洛暮所做的徒劳，西行寺幽幽子也唯有走过去牵起手。她或许是有点怜悯这人吧？ 停下攻击的少女，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种随时会摔倒不起的感觉。 那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西行寺幽幽子分不清了，手心的冰冷，与朝夕共处的死灵无异，但可以真实地握住，并非灵体的虚幻。她仿佛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般，将伊洛暮带回去。 “幽幽子、我、还有什么？” 忽然听到的微弱声音，少有的弱气，与年龄相符的脆弱。 这是伊洛飘死后，伊洛暮头一次在西行寺幽幽子面前露出的脆弱。 还有我这种话在张开嘴后就吞了下去。 最终也是无言。 少女却笑了笑，在伊洛飘死后，她笑的似乎频繁了些，虽然都是那种浅淡的微笑。却货真价实地笑了。里面的情感呢？什么也没有吧！ “这几天有事处理，过后再见。” 在西行寺喝了杯热茶，少女便坦率地说出这话。 到死为止，西行寺幽幽子再没与其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