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楼池月有些感叹,叶家村的里正很快发动了村民,在得知可以白吃一顿,如果腹泻可得白银十两做补偿,没有症状的也可以得一贯钱之后,几乎人人踊跃参加。人命不值钱,好在她知道没有危险。 楼池月看看一身常服的刘林生混在村民当中,只得自己扬声道:“这是皇上的恩典。” 刘林生的双手拢在袖子里,就象一个乡野老汉,此时看着楼池月忙着安排乡民一个个先让孙太医他们诊脉,没有隐疾的就安排他们依次坐下,轻盈盈的笑,如这秋日的阳光一般温暖,她似乎对乡民有天然的亲近感,竟比小桃小草更显得自如些。刘林生当然知道,皇上根本就没有想过补偿乡民,既便是他也没有想到这点。可是楼池月想到了,显然她要自己出这笔银钱。 “这样的楼池月至少让我安心了许多。”刘林生微微颔首,那个似乎能洞悉一切的楼池月有时令人心惊。 午膳后,过了半个时辰渐渐有人开始发动了,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再有发作的人很少了。大多数人xiele一次后,服了药后就稳定了下来。楼池月松了口气,正安慰着几个还有些不舒服的乡民,有个乡民突然冲前两步,手中的匕首向楼池月的心口扎来。 楼池月来不及反应,其他人甚至没有看到这个变故,楼池月下意识地抬了下胳膊,然后倒地,一直站在她身旁默默做记录的小草,整个人扑了上来,推倒了她,匕首刺进了小草的身体。那刺客一击不中,立即逃遁。 这时才想起惊呼声,刘林生大喝一声,“追!”捕快们分成三队,一队直接追去,一队去牵马,一队留守。刘林生快步跳上桌子,暴喝一声,“所有人不许动!”这才震慑住乱作一团的乡民。 楼池月一把抱住小草,尖声叫道:“孙太医,孙太医。”看着她后背不断涌出的鲜血,刺客拔走了匕首,楼池月慌了,只用手紧紧按住伤口。 小草疼得额上冷汗直冒,牙齿打颤,断断续续地说道:“楼司正,奴婢害了你一次,今日还你一次。” “你没有害过我,从来没有害过我。你救了我,救了我。”楼池月声音有些哽咽,“小草,你要活着,活着。” 孙太医赶过来,下了几针,小草晕了过去,血得流速慢了,“快抬进去。” “抬什么抬,就在这里治,快点!”楼池月吼道。小桃低泣着提醒她,这事关小草的名节。 “拿布幔出来围着,被子,烧水。孙太医,快点,人若死了,还要什么名节。”楼池月手在抖,可是声音却异常冷静。她知道,如果没有刺中要害,要想人不死,就要尽快止血,在这里可没有输血。很快有人拿了被子布幔出来,好几个妇人上来帮忙拉上布幔。把小草挪到被告子上,然后楼池月把她背上的衣服剪开一个口子,孙太医蹲下搭脉,过了一小会,看孙太医还没有动静,楼池月急了,“快看下伤口,赶紧缝合。” 孙太医抬头,似乎想叫刘掌药来,楼池月也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刘掌药,知道她不可能缝合过伤口,只好道:“孙太医可是连死都不怕的,你还怕什么?” 孙太医终于点了头,取了棉纱吸血,外面擦干,可以看到伤口,伤口不长,但肯定刺得很深,否则血不会流得这样快。孙太医拿了根长长的银针,正要往伤口里探,楼池月止住了他,“取火烛来。” 火烛很快取来,楼池月对孙太医道,“拿火炙一下。” 孙太医想起她曾说过的外邪入体易化脓,依言做了,然后把银针探进去,拔出银针后,孙太医吐了口气,“没有伤及脏腑。” 开水送过来,晾得稍凉些,用来清洗伤口,楼池月再想一遍电视上看到的外科手术,想起一点,叫人洗几根干净的葱管来,先净了手,再把葱管用热水冲了一下,先把小草的伤口外面血渍擦拭干净,然后轻轻扒开小草的伤口,用葱管把里面的血吸出来。 孙太医也净了手,针也放火上炙了下,一等楼池月拔出葱管,立即缝合。然后上了金创药,包扎,取下先前扎下的银针。看了下他药箱里的沙漏,松了口气,没有超过一刻钟,银针取xue止血不能超过一刻。孙太医开了方子,刘掌药去煎药了。“现在就看她的造化了。” 楼池月软倒在地,“把房间收拾干净,用醋薰一薰,然后把小草抬进去,换上干净的衣服。小桃,你和刘掌药去照看,其他人不要进房。” 小草被抬进去后,刘林生和孙太医继续主持试验,此时已没有人再发作了。一百个乡民,有三十多人有轻重不一的腹痛腹泻。试验算是完成,不过孙太医要留在这里一夜,确保没有意外。(这个试验纯属杜撰。) 小桃出来禀报说,小草喝了药,已沉沉睡去。楼池月此时才算真正缓过神来,这是她第一次面临身边亲近的人被伤害,而且还是为自己挨的刀。楼池月有惊震,有不解,有感动,自己是对小草有提携之恩,平时也多有照拂,可是就这样,就值得小草舍命相救吗?然后是愤怒,她觉得自己这一次压不住自己心里的杀意了。 楼池月站了起来,向乡民团团作揖,“父老乡亲,小女子在此恳请各位,对外就说是女医官救了她,不要让她名节有损。” 所有人都点头应是,里正大声承诺,“小姑娘如此忠义,谁敢乱嚼舌头,叶家村可容不得他。” 楼池月跪下,恭敬地对所有乡民磕了三个头。 忠义是刻在人们骨子里的,那么名节是流在她们血液里的。在这个朝代,男女之防没有那么严苛,露了胳膊,不小心被人碰了小手,丢个自己绣的小手绢都没什么,但是身子是不能被人看去碰到的,虽不至于浸猪笼,终究会被人看轻去,不好嫁人。
楼池月将一个包袱给了刘林生,都是宫里带出来的赏赐,处理之后就可以给乡民发放银两了。楼池月这才去换了从乡民那里买来的衣服,进去陪着小草。 小桃和刘掌药出去收拾一下,要准备回宫了。 过了不久,捕快们回来了,居然没追上。刘林生铁青着脸,终究没有发火,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那刺客的轻功一流,远超这些普通捕快。“有线索吗?” “有两匹马,对方有人接应。属下等追到小涧,过了涧有林子,就再也没有寻到踪迹。”林子里全是荒草落叶,的确不易追踪。 刘林生却皱了眉,以对方的身手,他没必要派人接应,更奇怪的是,楼池月居然毫发无损,刺客为什么没有跟进一刀,是怕被捕快截住吗?刘林生叫捕快按先前他们的站位站好,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的确,那刺客若补上一刀,很可能就没有逃脱的机会。 楼池月请了刘林生和孙太医一旁说话,“请两位大人如实上奏时将小草的病症稍稍说重些,毕竟她生死不明。若是她福大命大,我想留给她一个选择,一个可以不进宫的选择,请两位大人成全。” 此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往大了说,那是欺君之罪,往小了说,只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 刘林生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下,孙太医看刘林生应下了,也点了头。“两位大人放心,我会把事情做周到的。”楼池月拜谢。刘林生和孙太医是朝廷的品秩,而楼池月只是内廷的品秩,说到底也只是皇帝的奴婢,自是要称他们为大人。 “幸而小草身量比你矮小些,这才滑过她的肩胛骨刺入身子,没有伤及心肺。只要熬过前两夜,性命就能保住了。”孙太医原本就要留下来,现在更要看看楼池月的方法是否见效,他所带来的棉、纱都是他事先蒸过,暴晒后收起的。 “可惜没能抓住那个刺客。”刘林生叹了口气。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楼池月眼里一片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