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0 东方欲晓（二）

    “阿吉，快醒醒，快醒醒！阿吉……”

    耳畔传来太一西绫的轻唤。

    赵吉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黑魆魆的密林，绛的夜穹，和吉字号的几位同伴。

    “太好了，还活着。”太一西绫喜极而泣。赵吉侧躺在她怀里，因而有晶莹的泪珠落在他的脸上。

    只是，见到同伴越过重重阻碍来救自己，赵吉并不觉得欢欣。除了太一西绫之外，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们的心绪复杂至极，似乎在逃避什么，却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现实。

    “死了才好呢！”目川海子愤愤地吼了一句，抓着赵吉的衣袖，将他提了起来，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脑门上。

    “云子死了！我最亲爱的meimei死了！你没有把握杀掉魔族公主，就不要去杀她，狂妄自大的家伙！你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可以任意妄为了吗？到头来还不是栽在了魔族公主手里。”

    目川海子一边挥拳猛打，一边扯着嗓子喊着，悲痛之情深切无比。太一西绫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好泪眼兮兮地看着荀彧和庆原，祈求他们控制住目川海子的情绪。

    如果不是吉字号众人在场，而是目川海子先找到赵吉，他必定会将赵吉活活打死。本来此次攻进白海，就是为了救赵吉。换作是目川海子，宁可自己死去，也不会让他meimei就这么白白地丢了性命。关看

    铁一般的拳头砸在脸颊，仿佛整个脑袋都要炸裂开来。赵吉尚未完全清醒过来，只觉得两颗牙齿脱落，囫囵吞进了肚子。昨夜他受了极重的伤，红灵石使用过度，险些丧命，又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拳打脚踢？

    柒冷眼看着两人，像是在围观与己无关的事。

    荀彧是个明白人，将目川海子拉到一旁，见他的怒气无法平息，仍然胡乱的挥着拳头，索性用绳索将他缚住。

    “再打就死了，你的气解够了就不要再做蠢事！”荀彧严肃面容，厉喝道。他是这里年龄最大的一位，有资格批评目川海子。

    “我做蠢事？是他做了蠢事才对？”目川海子红着脸反驳道，指了指仰面躺在地上的赵吉。

    太一西绫急忙将赵吉扶了起来，抹掉眼角的泪痕，静下心来为他医治。

    在场的八人里，除了荀彧和目川氏兄妹，都是吉字号最开始的一批成员。文雨墨觉得目川海子行为过激，冷声说道：“你好歹等阿吉的伤好了再处理这件事。”

    “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因为他的错误决定，才导致了那么多人惨死！玄都观的七十余名弟子，和那两名长老，还有苏毗国的几千名精兵……连我meimei也……”目川海子怒吼着，越往后声音越小，摸着目川云子冰冷的脸，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说再多也是枉然，他回忆起与目川云子度过的这十七年光景，曾经的一些细节历历在目，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些似梦似幻。

    “如果不杀掉照君，放纵魔族入侵，到时候死的人会更多！”文雨墨提高音量，帮赵吉辩解道。

    赵吉撑开红肿的眼皮，望着文雨墨的眼睛，好似在表达谢意，为她能理解自己的决定而高兴，眼神里却又充满了愧疚之意。

    “我们连照君在哪儿都不知道，而且，你又如何确定她能拓宽空间晶壁？”目川海子哽咽着说道。

    一直保持沉默的柒忽然开口道：“她已经死了。”

    柒的声音很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但更像是以旁观者的口吻在说话。正因为如此，她的话才更具说服力。

    众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略显惊愕。除了目川海子之外，他们都想着，如果真的除掉了照君这一大祸患，目川云子的死也算值了。

    赵吉亦是愕然，愣愣地望着柒。昨夜他确实谎称照君死了，但他想柒应该能察觉其中端倪，却不明白她为何要帮自己隐瞒这一事实。

    沉默良久，柒缓缓走向赵吉，面冷漠地握着他的手，将金莲花还给他，传音道：“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去做。”

    柒的声音很冷，仿佛回到了赵吉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愈发不理解柒的心思，莫名的觉得有些失落，心里空荡荡的。前阵子发现金莲花能够分裂，他想过将这朵金莲花送给她，如今怕是再也送不出去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变化如此之大？赵吉有点不敢直视柒的眼睛，心想，难道她知道了我和照君之间的事？

    过了片刻，她对众人说道：“父王让我去华南道，就此别过了。”

    彼时天蒙蒙亮，东方群山上有几束光线照耀在大地。文雨墨和太一西绫诧异地看着她，显然还不知道国王陛下何时下的命令。

    古漠国参与到诸国争霸战后，南山国驻扎在沙都以南两千里的军队倾巢而动，这当中就有一部分是去攻打华南道。作为圣域古国中圣河以北最大的行政区域，战略地位极其重要。若南山国真能攻占华南道，那么雪国侵占的圣域北疆十三道也将陆续失守。

    虽说国王陛下派她去华南道不无道理，但赵吉知道这只是个借口。

    “什么时候回月墟？”

    话到嘴边，柒就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去。赵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茫然。大陆九国全都卷入战争中，何时有个定数？既是如此，他的这句话就是白问。谁知道她何时回月墟，回到那个曾经视为家的四合院呢？

    吉字号是若水道院的一个小组，自然是要留在白沙道，与古漠国的将士厮杀。战场上每天都有人阵亡，目川云子不过是其中很渺小的一个罢了。

    尽管这么想着，赵吉始终无法摆脱内心的挣扎。之前他认为柒会支持自己，现在她离开了吉字号，他便无从判断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圣域复兴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但赵吉不曾忘记这个使命。今后的战争中，吉字号该何去何从？

    事实上赵吉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吉字号追杀魔族公主成了白海一战爆发的导火线，也间接导致了大陆战争全面爆发。

    目川海子在一旁伤感落泪，文雨墨查探着赵吉的伤势，这时，唐琴屋从远处走来，说道：“我可不觉得照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