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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非人苦当日难 怎能平发指忿怒

    390: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10)

    弹琴老者走得甚缓,才出了寒山寺大门,柳悦清已从身后赶上,从老者身后打量过去,吴惊云正站在石阶下首,长剑早已紧握,狠狠盯着老者,脸上已遍布杀机。

    弹琴老者缓缓而下,口中说道:“好冷肃的气氛,老儿可有些感觉不惯,吴二当家啊,‘长生心法’旨在一个‘守’字,守要守得滴水不漏,更要守得意缓神驰,如今你心神激荡,满脸煞气,欲杀老夫而后快,怎变成了西禅宗的功夫了?”

    吴惊云咬牙说道:“满口胡言的老匹夫,当日时不与我,这才不敌而走,今日就你我二人在此一决胜负,就让你看看,‘长生绝学’绝不会输给你们这些歪魔邪道。”

    弹琴老者笑道:“那今晚老头子岂不是在劫难逃?”他说话间,脚步不停,离吴惊云愈来愈近,吴惊云脸色紧绷,急忙提剑护住胸口,弹琴老者却不看他一眼,缓缓从他身旁走过,但无停步之意,依然慢慢踱步前行,吴惊云忍不住怒道:“老匹夫,你给我站住。”

    他这么一呵斥,弹琴老者果然驻步回头,说道:“你要和老夫交手,老夫也不反对,只不过这里就在寒山寺的门口,我的琴音绝学一出,寺内的和尚们可就要丧命了,吴惊云你可是要毁去这座古刹?”说罢又往前走去。

    吴惊云被他说得一怔,望着波澜不惊的寒山寺,眉头微微一皱,柳悦清走到他身边,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咱们跟着这位前辈便是。”

    两人跟在弹琴老者身后,吴惊云一脸不悦之色,愤然说道:“这个老匹夫,柳兄弟你……你还叫他老前辈?”柳悦清打量了他一眼,说道:“吴兄对令姊遭遇依然耿耿于怀?”吴惊云咬牙说道:“吴家姊弟四人,除我之外,都被这个月落乌啼害惨了,你让我怎能泰然面对这些邪门歪道?这些混帐东西就该被千刀万剐。”

    柳悦清幽幽一叹,说道:“小弟以前遇到之事吴兄极为相似,小弟的未婚妻不幸被月落乌啼擒住,遭他们严刑拷打,全身伤痕累累,几乎断送了性命,小弟当时心头之恨实不输于吴兄,后来在吴家遇见了云姑娘,和她相谈数语,便觉得她心底不坏,而其师虽然曾欲杀我而后快,但也是帮规难违,并非其穷凶极恶。”

    吴惊云哼了一声,说道:“柳兄弟意思这一战是多余的?”

    柳悦清摇头说道:“这一战小弟不会从中插手,更可替吴兄压阵,只是月落乌啼种种恶事、吴家伤痛惨事,其罪魁祸首不在云姑娘师徒,而是那月落乌啼帮主,此人不除,江湖难以安宁。”

    吴惊云颔首说道:“柳兄弟最后一言甚是有理,只是为虎作伥者亦不能轻饶,多谢柳兄替我压阵,今日一战,吴惊云绝不会败阵。”说罢,脚步顿时轻快许多,紧紧跟在弹琴老者身后,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也罢,此事非我能管,只能看那位云姑娘的造化了。”

    他落在最后,神色轻松自然,似乎毫不担心这场恶战,边走边左顾右盼,望着四周郊野夜色,另有一番风情。

    在柳悦清身后十数丈外,一道黑影陡然现出,一双眼睛如天空璀星,紧紧盯着三人离去的方向,突然一咬牙,小心翼翼地跟踪上去,宛若一道幽灵。

    走了近一炷香时辰,弹琴老者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而立,吴惊云和柳悦清先后赶至,便听弹琴老者说道:“此地甚是合适,寒山寺的和尚也听不见老夫的琴声,正是决斗佳处,吴惊云你意下如何?”

    这是郊外一处荒地,放眼望去平坦如履,此时四下并无人迹,确如弹琴老者所言,大可毫无顾忌一展身手,吴惊云立刻说了声“好”,跨步上前,长剑在身前一竖,守住中宫,冷冷喝道:“请指教。”

    弹琴老者呵呵笑道:“‘长生心法’守字当先,老夫若不进攻,你也无招可守,也罢,老夫就吃亏一下了。”突然携琴欺上,用琴当胸撞去,这一招虽然有些粗陋,但“长生剑法”能轻易化解“长剑当歌”精妙绝技,可知再如何变化诡异的招数,依然难以攻破吴惊云的防守,于是弹琴老者反其道而行,横冲直打,或许更有奇效。

    吴惊云脸色一沉,心神顿时平静如水,手中剑刃一转,剑背扫过琴身,将其荡开,弹琴老者急忙扬起古琴,变招当头劈下,吴惊云纵身往旁边一跳,轻松避过,便听他轻喝一声,长剑反守为攻,斜斜刺向弹琴老者咽喉,弹琴老者架起琴身挡住,吴惊云见对方这门兵刃体大势沉,输于变化,心道:“此人轻敌在先,竟然不用那古怪的乐曲功夫,我便一口气将他击杀,以免夜长梦多。”他展开轻功,嗖地一声移形换位到了弹琴老者左侧,挥剑往对方左臂急砍而下。

    柳悦清站在圈外凝神观战,荒野之处天昏地暗,只能凭借淡淡月光才堪堪看清两人,这几招你攻我守,虽甚是热闹,但双方用招都非自己所长,打得甚是别扭,柳悦清观望稍许,手背支着下颚,暗道:“‘长生剑法’守势算是一绝,说是天底下最为厉害的防守招数也不为过,只是单凭一昧死守极难获胜,对手不可能各个都是南宫烈这等庸手,倘若没了进攻手段,吴惊云迟早也会落败……梵之心经五门心法各有厉害武学,只是如今看来,这门‘长生’相较于其他四门,似乎稍有不足。”

    便听“叮”地一声,吴惊云和老者身形乍分,弹琴老者呵呵笑道:“吴惊云,就凭你这门滥竽充数的剑法,也敢有胜过老夫之念?”吴惊云冷冷说道:“老匹夫你这张破琴左推右拉,如同乞丐扫地,又有何精妙可言?”弹琴老者并不动气,眯着眼说道:“老夫只是活络活络筋骨而已,许久不动,连这双手也要生锈了。”

    他突然直起古琴,说道:“自此时始,老夫便不会手下留情,吴惊云,你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造化了。”突然手指一拨琴弦,一声古怪音调骤然响起,柳悦清虽在数丈之外,依然觉得心坎处一跳,竟是大觉不适,顿时明白老者终于使出看家本领,急忙暗运内力调匀内息,朝吴惊云看了过去。

    却见吴惊云往后退了半步,转眼纵身飞扑而上,手中利剑往琴弦挑去,他深知对手厉害之处皆在这七根琴弦之上,若是能尽数毁去,这场交手便是自己胜了。于是奋力刺出一剑,虽然平淡无奇,但剑上蕴含力道刚猛,已是吴惊云全身劲力灌注。

    弹琴老者叫道:“如此拙劣剑法,老夫不屑一顾。”轻喝一声,手指猛然按下,便听一阵发聋振聩之声自琴弦喷发而出,吴惊云脑袋如被钟撞,闷哼一声,差点匍匐摔倒,眼前金星乱冒,一时无法视物。

    柳悦清暗道一声“不好”,他听出这一手法正是此老的绝技之一“清音破浪”,自己也曾吃过这招苦头,眼看吴惊云摇摇欲坠,心道:“吴惊云也着了他的道了,若是不能视物,岂不是有性命之虞?”只是他答应过不出手相助,便无法上前支援,却见吴惊云稳住身法,凝神不动,宛如一座小山,双手握剑守住身前,并未阵脚大乱。

    弹琴老者喝道:“老夫说过,你守得住天下无数奇门兵刃,却又如何守住无形之物?”双手在琴弦上连连挑过,只听琴声骤起,抑扬顿挫,尖锐如万箭攒心,沉厚如泰山压顶,一股脑儿往吴惊云涌了过去。

    曲声入耳,吴惊云仿似被重物击中,他虽然守得稳妥,却无法抵御音律,身躯来回摇晃,竟似站立不稳,但他死死握住剑柄,运气抵御,毫不退让,老者眼中露出一丝怜悯,叹道:“好个倔强的小子,你若不服输,那就接老夫这招‘海韵落霞’试试。”

    说罢,老者挑动琴弦,曲调陡然转变,竟是悠扬轻飘,如梦如醉,如痴如幻,吴惊云正苦苦抵御惊涛海浪般的曲声,猛然间曲调一转,仿似落入柔软的云层,真气蓦地一泄,犹如从四肢百骸中流出,顿时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几乎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