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尸共眠（五）

    （接上文）高文武被吓得不轻，嘴巴下意识地张开，刹那间被水灌满，幸好并没有被呛到。他想，没被水呛到，是幸还是不幸？没死干净，是幸还是不幸？他张开眼，面前是一朵花儿，笑靥如花，娇俏如花，如那初放的雏菊——是他的女儿，高娉婷。女儿笑嘻嘻，盯着他，嘴里喊着：“爸爸，爸爸，你在游泳吗？你可真调皮。这是洗澡的地方，不能玩水啊！知道了吗？”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高娉婷嘴角一抹白，许是昨天睡前牛奶留下的痕迹，脸上两道竖，许是没睡好，夜里哭过。高文武笑着说：“被你发现了，我在练潜泳呢。”女儿咯咯笑，一边说：“我也要，我也要”，一边整个人窜入浴缸，灵巧得像一只仓鼠。

    高文武大呼小叫道：“唉哟，我的小祖宗，我的小宝贝，我的小心肝儿，我真要被你吓死咯”，他慌忙抱着高娉婷出了浴缸。娉婷露出一副黄鼠狼偷到鸡的表情。作为一个死人，高文武丧失了对温度的精确感知，只有一种朦胧的感觉。他连忙问：“怎么样？冷吗？”

    高娉婷说：“不冷，不冷。”她看看光溜溜的高文武，又看看仍旧穿着睡衣的自己，眯起眼，咯咯笑。

    高文武拿出婴儿沐浴温度计，放在浴缸中，水温38.2摄氏度。他长吁一口气，心想：“还好还好。”他把女儿扔进浴缸，重新加水，使水温达到了38.8摄氏度。见高文武调好了水，高娉婷说：“爸爸，爸爸，快进来。”高文武一边想，“外国规定，孩子到了5岁还是6岁，异性家长给孩子洗澡犯法？”一边进了浴缸，和女儿嬉戏起来。温度计就在他手边，便于随时监测水温。父女俩洗完，或者应该说，两人玩够了水，才出了浴缸。

    高文武给女儿冲了一杯牛奶，整了两块餐包聊作早餐。高娉婷要为他表演魔术。高文武宠溺地凝视她，想到她曾经表演的魔术，比如，水杯变空（喝了），面包变没（吃了），高文武就笑出声来。

    娉婷大模大样地说：“每一位真正的公主，只要唱起歌儿，就会自带个妈。”

    高文武一愣，重复道：“带个妈？”

    娉婷皱着眉，嘟着嘴，说：“别打岔。电影里就是这么说的。”她跺了跺脚，说：“我不说开场白，行了吧。现在请观众回避，我要施法啦。”说完，娉婷把高文武赶回了卧室，并关上了门。

    高文武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高娉婷光着脚“咚咚咚”地跑来跑去，夹杂着，“哎呀哎呀，婷婷就是笨笨笨嘛”等自言自语。高文武顿生“女儿真的长大了……是个小大人了……”的感慨。若不是泪腺已经枯萎，他一定会流出欣慰的泪。他偷偷打开门，蹑手蹑脚地回到客厅。窗帘被拉上了，客厅略显昏暗，娉婷仍在埋头准备。他假模假样地轻咳一声，说：“好了没。牛奶冷了。”

    娉婷头也没抬，说：“哎呀，没有。没有。”

    高文武说：“那喝了牛奶在玩吧。”

    娉婷嗔道：“不是玩，是魔术。”说罢，娉婷起身看着他，说：“现在魔法师已经准备好了。请观众闭眼。”高文武乖乖闭上了眼。

    娉婷奶声奶气道：“每一个真正的公主，都会一种神奇的魔法——唱歌都会自带音乐和灯光。今天，轮到最美的高娉婷小公主表演啦。请观众睁开眼，见证奇迹的诞生。”听她说完，高文武想，噢BGM，她前面说的是BGM，背景音乐啊。还“个妈”，也是醉了。

    见高文武并没有睁眼，娉婷小声说：“爸爸，爸爸，别睡觉了，快睁眼。”闻言，高文武睁开了双眼，对她的节目隐隐期待起来。娉婷满意地点点头，但嘴里仍是数落倒：“爸爸，你可真调皮。”说完，她清了清嗓子，唱道：“我真的好想你，在每一个雨季……”这是高文武最近特别喜欢的歌曲《纸短情长》（尤其喜欢胡彦斌唱的那一版），随着她的歌声，客厅的灯亮了，散发出七彩的光芒，紧接着，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正正是《纸短情长》，真真是胡彦斌唱的。看着七彩的光，听着耳熟能详的音乐，高文武被震摄住，喃喃道：“这这……”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