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尸共眠（二）

    书接上文，我们的高文武，高大人……呃，不，高大尸，大摇大摆地回到了生前的小区。虽然他的家、他的宝贝女儿近在咫尺，但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不那么急迫了，他要漫游小区。“料想，是最后一次在这里遛达了”他心说。小区广场上人不多，学生（上班）族都已离去，狗奴们也被狗主子拖出了小区，至于遛娃的——娃娃们还在睡觉觉呢。哦，是了，奶奶们起来了，是几位到了耄耋之年的奶奶，晚场的广场舞是跳不动了，早起做个cao，练练气功啥的倒是正好——几位奶奶正随着广播做老人健身cao呢。倒没有男性，这一点，可用以佐证“大数据显示：我国女性更健康更长寿”的论点。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又有一说，人到了100岁，就是人瑞。那几位老人，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辉光，高文武想，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正能量，她们正在散播正能量，尤其是那位看起来年龄最长的老人。高文武缓缓从她们旁边走过，那几位老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停下了动作，盯着他。他觉得她们的目光有种奇异的压迫感，他强忍着扭头就跑的冲动，仍旧面不改色地从她们旁走过。真的是面不改色，因为他的躯壳再也做不出精妙、复杂的表情了。一个老人对他说：“下班了？”高文武僵硬地笑，点了点头。那位老人转过头对同伴说：“他们两口子不容易，自己带孩子，还要上班。小孩子3岁了，才上幼儿园，难为他们了。”她的话，吸引了其余老人的注意，老人们收回了目光，压迫感消失了。

    高文武到了小区广场的正中，圆形的广场，象征着太极的两点，一处是地下车库的入口，总是冷飕飕，使人起鸡皮疙瘩；一处是孩子们的乐园——大滑梯，总是欢声笑语满溢。高文武想，倘若业主委员会，没有批准重修广场，（广场）就是一个太极了。业委会觉得不美观，原话是“不雅、有违价值观”，所以改动了。当然，业主间疯传，是因为拿了人家好处，言下之意——业委会以工程为名捞钱。可是，一说起证据，大家都哑了火。不过，也不能怪旁人无端揣测，也没招标，找了个没有资质的施工队，把原来草坪中间加了个凉亭。巴掌大的地，一个土地平整，一个凉亭（样子怪异无比，像口倒扣地棺材），用了专项维修资金80万，也是醉了。

    高文武环顾居民楼，分散在小区四周，高低错落，形似八卦。它们正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地辉光，不是反射，而是辉映。他想，看来他们说的是对的了，小区所在地，半世纪前，是一个乱葬岗。他曾想：“乱葬岗？半世纪？那时候还是动乱的年代，何处不乱葬岗！就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外面也常有战乱、恐怖主义袭击，有的地方更是哀鸿遍野、饿殍千里。哼哼，要有什么脏东西，也应该在那边嘛。再说了，建国后，不许成精呢！”想到这里，他抬起泛青的双手，看了会，又狠狠地以之搓脸，自嘲地笑了。笑容和心境一般苦涩。

    怪、力、乱、神。自己为何还存在于世？他欣喜地想，是不是我还活着？可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算活吗？恐怕，只能算，仍“活动着”吧。他想到了鲜花，剪下来，还可以在家里放几天呢。还有嫁接植物，剪下来还可以活呢。还有壁虎、蚯蚓。唉……这些并没有给来带来任何希望或一丝安慰。许是，亘古的土地、古老的民族，源远流长的文明造就了现在的自己，是那些神话、传说给予了自己“新生”。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甩了出去。他又想起，以前看的小说，提到一个脑死亡的人，使用生命维持设备，就这么又活了2年吧，家里人想，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遂一致同意关闭设备，等那脑死亡的人没有呼吸、心跳等一系列生命体征后，送去尸检，检查发现，脑子早已化成了一摊浓水。他不自觉地敲了敲头，梆梆响。他自言自语道：“嗯，没熟！脑瓜儿应该还没烂成浆糊。”他高兴起来，会自嘲，可用以佐证自己还活着，不是行尸走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