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二)
恰似,两个面临穷途末路的“亡命徒”;我们,一路狼奔豕突地跑上九楼。 转过楼梯的拐角,右侧一扇铁栅栏拦在了那里。里面,是木质镶着磨砂玻璃的大门,安静地关闭着。举头一看,门上的吊牌上,写着非常显眼的三个字“手术室”。 到底,天无绝人之路。 没想到,住院部的3号楼,还有一间手术室在这里。 我和萧靖,相视一笑:总归是在绝望之境,看到了一丝丝生机的曙光。 冲进手术室的大门:萧靖,动作迅速地合上外面的铁栅栏,用绕在栅栏上的链锁,胡乱地将栅栏缠死。然后,关上半木结构的内门,抽出钢管,从两端的门把手处穿过,给别上了。 用时最短的时间内,仓促之中设置了里外两道防线:虽是不尽人意,也足够抵挡一会儿了。 这一边,刚刚别好了门;就听得,门外呼啦啦扑来的人群,扯拽着铁栅栏,哗哗的颤动神经的杂响。 我和萧靖,管不了许多了,直往手术室尽头的最后一个窗台,奔去…….身后,那群“行尸”不停地拍打,晃动铁栏的噼啪声;还有他们喉咙间,闷声闷气的嘶叫,响在耳边:听得汗毛直立! 萧靖,腾身一跃,跳上窗台。窗帘双向一拉,推开窗户——刹那间:温暖的春光里,饱含青草气息的凉风,裹着淡淡的花香,迎面吹拂而来….. “暖日晴风初破冻,柳眼眉腮,已觉春心动”;本应是,多么触动情思的春色春景啊。 我们,却没法提起心情认真品味如诗如画的春日。只记挂着,把口袋里的字条,一股脑地翻出来,堆在了萧靖的脚边。 萧靖,立着身子,拿起改装过的弹弓:搭弓,瞄准,发射——一气呵成。嗖,嗖,嗖,几下,把写好的字条,向着围墙外面的世界,射了出去。 我,一边看着他轻快地完成了手上的动作,一边紧握着钢管,胆战心惊地注视着门口的方向。越晃越松散的门架,刺耳的铁锁脆响和可怖的低吼,像是他们群魔乱舞之中,发起总攻的号角。 萧靖,跳下窗台,对着我强挤出一缕微笑。我们,都知道:面对着一群无知无畏的“行尸”,抵御他们的这区区两道门,支撑不了太久。 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顺手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横在胸前,当作防身武器。奋力抵抗,又大义凛然的态度;似一只即将垂死的小兽;说不上来的,带着几分滑稽。 “喂!”他,拢了拢柔软的发,笑意盈盈的对着我,释放着微弱的电流:“怕不怕?” 这是什么鬼问题?马上要让人生吞活剥了,你说怕不怕? 我,斜觑着他,又扬了扬手中的钢管,“怕。有用吗?你猜……我哭的话…….他们,会不会心软?” 萧靖,好像忽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双目闪亮,“没想到,你还有点儿幽默感嘛…….”他,笑呵呵地对我一眯眼,“你,不是能变身吗?都到这会儿了,赶紧变吧?!等你救老命呢。” 哎——他,真以为,我是变形金刚的属性呢?!说变就能变。 我,不过是一个大凡人,好吗?而且,还是最最普通的那一种rou体凡胎。既没成仙得道,也没有特异功能。我只是知道,我的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灵魂。他,曾在这副躯体濒临死亡的时刻,挺身而出,担当了一回“我”而已。 偏是这儿,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他却隐去了,不见了。没有回应我的召唤。或许,命里到此,该有一劫吧。 我,不太忍心看萧靖望着我,充满了希望与期许的目光。怯怯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转向前方的门。 “我……不会变身……..”我,沉沉地咕哝出一句,自己一清二楚的事实。 “好吧,求人不如求己,逢人多难,逢人消;小爷我今天,还就不信那个邪啦。” 我,可以想象,萧靖现在抖着手臂,挑起眉梢;那副横冲直撞,桀傲不恭的表情。 这样才好,这是才是我认识的他。 的确,有时他这副样子,给人的感觉挺欠揍的,又挺好笑。但,也是这样的不羁,洒脱,无所挂碍,令人心生羡慕与赞赏。 无论身处何种艰难的境地,都有能让自己骄傲,和坚持下去的勇气。 《周易》有说: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我不晓得,他有没有看过《周易》;也无从去揣测,他是怎样树立起自己的生活信条的。但,萧靖的生存原则,便遵循了古人所说的尺蠖之屈,龙蛇之蛰。如疾风中的一株劲草,可顺势而为,肯屈身俯就,然又百折不挠。 “哗啦”! 忤耳且尖利的金属擦过地面的声音,刺进了耳膜——引起皮肤,反射性地一凛:犹如冷风侵骨。 外围的铁栅栏,已经遭到彻底的摧毁。 那群疯狂的“行尸”,似一只只闻到血rou腥膻的饿狼,扑向了第二道门。 激烈地拍打,冲撞:晃得大木门上的玻璃,稀里哗啦的作响,如暴风雨中的一树败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