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那,他觉得那灌注于长刀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了或者应该说,是整个身体都突然空了。若不是因为惯xing他几乎要从空中掉了下来。如果说先前虫啮的感觉还是种实实在在的痛楚,此刻的他就什么都没有了,空得难受,令人无力可施,几乎要发狂一般地无力可施。手中那长刀已刺了过去,但是轻微地一抖,提早落了下来,刺到了伊鸷妙的肩膀上。他尚未来得及省悟过来自己身体这不正常,伊鸷妙已惊醒,身体一滑,肩上的衣衫连同肌肤一起被划破,渗出一道红红的印子来。但她人已让开,而且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刀一比,比住了凌厉的咽喉。 哦,原来是你。伊鸷妙一下子冷笑起来。我道是谁夜半三更,怎么,想我了么 凌厉觉得四肢陡然间软了,仿佛什么东西吸尽了自己的筋骨,只留下无支撑的身体摇摇yu倒。他终于明白过来这又是一次毒xing发作,而且是一次比前一次更甚的发作,但是,他恨恨地想,早一刻晚一刻都好,为什么要在这时候 伊鸷妙人不动,刀也不动,只是看着凌厉咯咯笑道,怎么了,凌公子,满头大汗的,是不是不舒服 凌厉是很不舒服,是在满头大汗,他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四肢虚无缥缈的乏力感让他觉得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自己,比起这种感觉他宁愿忍受前一次那种痛楚。但是他不出声,唯恐伊鸷妙从自己必然要发颤的声音里听出自己早已气力尽失。 伊鸷妙紧接着冷笑了一声,道,你很厉害,中了毒居然还能冲开我点的xue道。她的语调随即一变,将脸凑了过去甜甜地道,好得很,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凌厉想动,手和身体才移动了半寸,伊鸷妙手里的长刀一用力,已切入他肌肤。凌厉甚至已感觉不出这疼痛了。他只觉得血流下来的时候痒痒的,令他恨不得去搔一把。伊鸷妙左手慢慢伸到凌厉胸口,点住他两处xue道,右手随即将刀抛下了,突然一把掐住了凌厉的脖子。 看起来倒是我低估你了。她恶狠狠地道。看起来一颗毒药根本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这张嘴是怎么都不肯说出一个字来了她说着手上再一用力,凌厉不得不仰起了脸来,嘴唇也变得青白。伊鸷妙跪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失却颜sè的双唇,冷笑道,这么紧张么是不是怕死了,嗯 凌厉右手想努力地握紧刀,却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反被伊鸷妙一脚将刀踢去了。她两手一推一扯,就将凌厉压到枕上,浪声道,笑一个么,凌公子凌厉yu转头而不可得,紧紧咬住嘴唇,无力地低语道,滚 伊鸷妙恍若未闻,反而俯下来吻到他唇上。凌厉竭尽全力想吐口唾沫,却终于先呛到了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这一咳嗽,伊鸷妙却似陡然明白了。她再看了看他苍白的脸sè,摸了摸他额上的冷汗,终于大笑道,原来你也没有那么厉害么我以为你百毒不侵,想不到你早就发作了难怪这么听话,乖乖的,像个小男孩嘛 她伸手将他的xue道解开,又挑逗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和嘴唇。这动作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口气又似有些可惜地道,唉,你现在这样半点力气也没有,叫人家怎么办呢 凌厉转开脸去这转开脸去是一次预谋,他不是或不仅仅是为了表现他的反感之意,更重要的是他在看床头的剑。现在他确实半点力气也没有,但是伊鸷妙解开了他的xue道,至少他就能够等待机会。也许这不合时宜的乏力很快也会从四肢里退却呢也许他很快就会恢复知觉,就像前一次一样 他刚刚这么按捺住自己的难受,眼前晃了晃,伊鸷妙身上唯一的一件衣裳已脱了下来。忽然入目的chunsè令他拎起了自己的目光去看床顶,伊鸷妙却伏到他胸口娇滴滴地道,凌公子,我问你,你觉得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天生一对 她听凌厉不说话,抬头看了看他,又腻声道,你干么不看人家凌厉倒真的斜下眼睛来看了她一眼,但随即又移开了。这无视登时令伊鸷妙着恼了,她狠狠地在他左臂上抓了一把,表情却温柔得很,又轻又慢地道,难道凌公子你还有什么顾忌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这一下是故意抓在了早先她刺出的伤口上。凌厉被她抓得剧痛,伤口裂开了,血慢慢地在黑sè的袖子上不明显地渲染开来。但倒恰恰是这剧痛,不知为何竟令他身上好受了些,好似已经麻木的身体突然又有了几分知觉。他不动声sè,咬咬牙忍住疼痛冷冷地道,我从来不跟令我恶心的女人上床。 伊鸷妙反而笑起来,伸手去解他衣襟。凌厉被她几根手指一碰,不知道是冷还是什么原因,又一次咬紧了嘴唇。他竭力地试着双臂是否能抬起一些,但是伊鸷妙濡湿的嘴唇已经又侵了上来。他唇又被触到,来不及再想,狠狠地咬了她一口。伊鸷妙疼得一下弹了开去。凌厉再不肯放过这她没压住自己的机会,猛地坐了起来,伸左手去够床边的剑。 然而,眼看已近在咫尺的剑,手仅差一分便能够着,却被伊鸷妙横空点过来的刀鞘逼了回去。凌厉左手一转,想避开刀鞘再去夺剑,刀鞘却如影随形跟来,啪的一声,打中他左腕。 凌厉心知自己明刀明枪与她斗,即便身体完全没事也不是她对手,此刻更不用说。但他现在全凭一口一鼓作气才突然有了几分气力,若就此作罢则是前功尽弃,于是咬紧了牙关往外一滚,滚落到地上,以手扶地还未站稳,半跪半站地就去夺剑。伊鸷妙抛下刀鞘早抓住了剑的那一头,两边一夺,反被伊鸷妙拔剑出鞘,剑尖一点到了他咽喉。凌厉手里抓着剑鞘用力一打,将她剑尖打偏了寸许,踉踉跄跄站起来,奈何左臂一时还无法动弹,伊鸷妙使力将他右手中剑鞘再一荡开,剑尖又刺他胸口而来。 凌厉此时已无计可施,情急之下脑中突然一闪,喝道,等一下 伊鸷妙媚笑道,什么事 凌厉盯着剑尖道,你不是要知道剑的秘密么 你肯告诉我 凌厉道,答应我几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你有什么条件 凌厉看她一眼,道,第一,你先穿衣服。 伊鸷妙轻轻一笑,道,好,第二呢 你先穿上再说。 伊鸷妙转身到床里去拿衣服。凌厉此说倒不是什么君子作派,只不过想伺她穿衣之机夺剑,谁知伊鸷妙颇为jing觉,将剑拿回床里去了。凌厉不由气馁,只得道,第二,把解药给我。 解药给你伊鸷妙衣襟随意一掩,便站了起来,语调疑惑。不过她随即笑道,这个容易,给你就给你。但要你说完才给。 自然要你给了我才说。 伊鸷妙沉吟一会儿,道,你先说第三条 第三条凌厉看她一眼。就是你把剑给我。如果没有剑,我就无法说清,也无法演示给你看。 伊鸷妙大笑起来。凌厉,你这谎话未免编得太差。我会信你么 信不信由你。凌厉道。你若不想听,尽管拿它杀了我就是。 这我怎么舍得呢伊鸷妙斜眼瞥他。喏,这样吧,剑给你也可以,反正不怕你逃出我的手掌心。她停顿了下,口气随即转为狠毒。不过你要是敢骗我,我让你比今天更惨上十倍 凌厉接过剑来。最简单的谎言总是有效,他竭力遏制住心里的狂喜与拔腿就跑的冲动,平静地道,解药怎么说 解药伊鸷妙道。给了你解药,我岂不是制不住你了 这也是我的条件之一,你若不遵守,我一样不会告诉你。 伊鸷妙睨着他,一双眼睛渐渐地漫透了笑意。好,我都依你,你等一等。她说着回身去拿。 凌厉见她递过来一粒白sè的小药丸,咬牙道,我怎知是真是假 伊鸷妙哼道,你连赌一赌的胆子都没有么你不知道我给你的解药是真是假,正如我也不知道答应你的条件后,你会不会真的把秘密告诉我。 凌厉看了她一眼,将药一把接过吞下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伊鸷妙盯着他。或者你又有别的条件 你至少要让我判断一下解药的真假,我才知你是否真的做到了这三个条件。 你少耍花样。伊鸷妙恨恨地道。快说 凌厉觉得体内的不适渐渐消失,知觉一点一点地正常起来。他暗暗松了口气,右手握紧了剑道,那么你给我好好听着 他话没说完,右手剑已陡然递出,削向伊鸷妙咽喉。以他这绝快而又突然的出手,毫无防备的伊鸷妙是极难躲过的。谁料珰的一声金铁交鸣,剑竟撞在她长刀之上。伊鸷妙双手执刀挡住了他这一剑,一双眼睛从刀刃后眯缝出来,冷冷地道,我早知你想干什么。我给你这么多次机会,你偏要自寻死路,怪不得我 凌厉只见她的长刀与自己手中剑如此用力相撞后竟并无损缺,显然亦是jing兵利器;又见她挡下之后双手运刀连砍而来,举剑相抗之下自己果然已占不到半分便宜,慢慢地被迫转为守势。 守势更非他所长。他仗着运招快速,与她周旋几招之间,还可抽空攻她一式。但伊鸷妙虽是女子,长刀也并不重,刀式却又狠又沉,逼得凌厉透不过气来,耗力颇巨。两人战了三十余招,伊鸷妙连人带刀,斫向凌厉胸口。凌厉急往后退,却已踢到了屏风,只得往旁边狼狈地一避,突然听到哗啦啦一阵响,抬头去看时,却是一个黑影从窗口跃入,箭一般切进伊鸷妙刀光之中。这一次又是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与伊鸷妙长刀相碰的是一把小有弧度的弯刀,持刀的黑影一身伊鸷堂装束,胸前是三道黄sè细线。伊鸷妙大怒道,你是什么人长刀连挥,向他连发两招。黑衣人脚步连错,一一闪避,随即回了一式。这一下伊鸷妙眼中神sè一闪,道,中原第一刀你是明月山庄的人 那黑衣人正是中原第一刀传人邵宣也。他挡开伊鸷妙这几招之后,已觉出这女子的武功实不在自己之下。但他若与凌厉合力,则伊鸷妙绝不是对手。不过他身负大侠之名,此刻乔装改扮突然潜入,已非寻常之举,若要他再与人联手对付一名女子,他也深觉不妥;加之伊鸷妙衣衫不整,他不比凌厉视若无睹,当下只虚晃了一刀,左手挡过身后凌厉低声道,我们走。 伊鸷妙哪里肯就这样放他们走了,一边手中什么东西往空中一弹,一缕火箭飞出,显是召集众人的讯号。另一边右手刀光毫不迟疑,向两人头顶砍到。 走在后面的凌厉回身,举剑迎击,两人又交换一招,凌厉只见外面突然火把通明,心知不可恋战,也学邵宣也虚晃一招,回身就走。 他见伊鸷妙一时并未追出,便向邵宣也道,你怎么回来了邱姑娘呢 我送她出去了。邵宣也道。我看她还是很担心,干脆回进来接应你了。 凌厉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谢谢。 邵宣也摇头道,这些话出去再说。只听人声似往一个方向去了,邵宣也道,这边。便与凌厉寻隙又钻出一段路程。忽有脚步声响,原来前后尽有黑衣人掩至。邵宣也拔刀出鞘道,只好硬拼。你还好么 凌厉颈上与臂上都流了血,好在伤得不重,便道没事。邵宣也点头道,那走。凌厉却按住了他手道,我们都穿的这一身,混在人群中未见会被认出。邵宣也摇头道,兵器不对啊凌厉正转念间只见边上一亮,一个火把探出,已有人迫近。他心念一动道,把刀藏起来,举火把就是了邵宣也一边道好,一边凌厉已劈手去夺那人手中的火把。那人一喊,周围人尽都追来。邵宣也见一人来得快而落单,连忙出刀,只见是一名红sè二线黑衣人。那边凌厉已夺到火把,手中剑早不客气将那人搠翻在地,待要回头接应邵宣也时但见他也将那黑衣人伤于刀下,心下暗道这个“大侠”果然是“大侠”,竟还不将人杀死,岂不是每每给自己留下后患。还未多想,邵宣也扯下那人脸上黑布丢给了凌厉道,快蒙上了。说着一下窜了出去。只见劲风过处,已有数人追了过去。他连忙蒙住了脸将剑藏到黑衣下面,手执火把假装在追,紧紧跟住了邵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