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怀念，在失去之前
洗尘书屋不仅卖书，借书，同样也可以看书。 店里错落地摆着几张古色古香的木桌和长木椅，应和着整个书店雅致的装修风格，便不自觉让人有静静坐下来看书的雅兴。 整个店的面积其实不小，横跨了三个店面，当初张远选择在这里开店时，商铺的价值还不像如今这般炒上了天，加上也并不是繁华地段，所以买下这里的价格并不算高。 “杨姐，郑姐……”将自行车停在橱窗外，三人走进刚刚开门的书屋，笑着与柜台后的两位女孩打招呼。 杨思与郑芳芳都是二十六岁，在店里待的时间都已经超过两年，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月。 待得她们笑着回应后，苏以晴从书包里拿出两本书放上柜台：“杨姐，这两本书我看完了，还你们。” 杨思迅速地扫过两本书的条码，看着电脑故意板起脸道：“两本书都超期了，按照规定，要把你填上黑名单了喔。” “不要啦杨姐……”苏以晴隔着柜台抓起杨思的手臂摇了摇，“我都是因为去看张叔叔才会没来还的，要不然我早还了，不要记我黑名单啦。” “我也没办法，除非……”杨思笑着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你亲我一下。” 短发的杨思本就偏向中性美，这下一挑逗看得张扬与顾北忍俊不禁，苏以晴却是羞红了脸，恼羞成怒的她一把就勾过杨思的脖子，狠狠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杨思咯咯笑着将书收了起来，顾北走上前，默默掏出了三本书，微笑的表情有些羞涩…… “杨姐，我这三本书……应该也超期了……” 几人愣住，而后张扬苏以晴开始憋着笑。 杨思面不改色地一扫三本书条码，直接收了起来。 “没关系，你已经在黑名单上了。” “哈哈哈……” …… 暴笑的张扬和苏以晴拖着不能接受自己被上黑名单的暴走顾北，轻车熟路地走到角落一张靠着墙的木桌。 苏以晴狠狠的两个暴栗，制止了不断想去柜台寻求平等的顾北，三人坐下来，各自掏出了一份试卷。 像曾经的无数段时光一样，三个人埋着头，安安静静地开始完成自己的任务。 舒缓的音乐轻轻柔柔地响起在清晨的空气中，时间太早的关系，店里还没有客人，只有打扫的郑姐偶然路过，便看着他们笑一下。 沙沙的写字声中，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的视线交汇，三人便能感受到流淌在安静中的默契与温馨…… 还有淡淡的，还未失去，便已经开始的怀念。 …… 时针慢慢地爬过了一个刻度，又过了半个小时，成绩一向最好的顾北便坐直了身体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得意地看向两人，却收获到两记狠狠的卫生眼，顾北耸了耸肩，开始悠悠地逡巡在书架之间。 十分钟后，顾北拿着本书回到座位，而张扬与苏以晴两人也已经摇头晃脑地在舒展身体。 苏以晴从书包里拿出一包薯片，拆开来放在桌子正中，便顺手将张扬和顾北的卷子拿到面前。 “哈，这题你不会哦，这么笨，我教你啊……” “是喔，你厉害，快说啦。” “还有还有，你这题的答案跟我不一样，你绝对错了，大笨猪。” “谁说的，一定是你错了！” “顾北，你说……” “咳，其实……你们好像都不对……” 小小声激烈而有趣的争吵，伴着嚓嚓嚓的薯片声，在这小小的角落中响起，开始生动起整个静谧的书店。 店里的客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但几乎都是常年在这看书买书的老客人，偶尔有从出神中被这微微的吵闹声惊醒，也大抵是轻轻的摇头一笑，便再次沉入到书中的世界。而更熟悉些的，则会循着声音走过来，善意地打趣几句。 经过二十分钟左右的讨论时间，三人印证着互相将自己的试卷订正完，便进入到了每次的固定节目：顾北大乱问。 顾北一本正经地将刚才随手拿到的书摆上桌面，对着两人挑了挑眉，正准备说话，苏以晴挥了挥拳头：“要是再敢问我星星有几颗，我会打得你满眼都是星星……” 顾北一脸正气地点了点头，翻开书本。 “请问，蚊子的牙齿有几颗？” 两人呆滞的表情中，顾北闷笑一声，撒腿就“走”。 “顾北！你死掉了啦！” 小小的怒吼一声，苏以晴磨着小虎牙，狠狠地追了上去！ 于是，书店里出现了两道悄无声息，却迅速游走的身影…… 张扬默默地拿起桌上的书本，实在好奇顾北这个神经病到底是怎么从这本《浅谈星象》中发现这个问题的…… …… 随着顾北被苏以晴扯着耳朵抓回来，问题终于变得正常许多，但也大多是诸如“处女座性格分析”，“八大行星中哪个最好看”，“北斗七星的名字分别叫什么”之类的奇怪问题，常常答不上问题的两人便恼羞成怒地将他按到桌子底下k一顿。 在尽量不影响别人看书的情况下，三人压低了音量，就在这小小的角落里尽情地嬉笑怒骂，尽情挥霍着他们最后的青涩时光。 当时针落在十二的刻度上，三人便开始收拾东西，顾北将书放回原位，三人背着书包，跟杨姐和郑姐打个招呼，便推开玻璃走了出去。 站在店门口的三人忽然有些沉默，顾北拉了拉书包的肩带，走向自行车：“我去打包。” 苏以晴突然开口：“回来。” “啊？” 苏以晴拿出手机：“我们一起拍张照吧。” 顾北一愣，笑着点点头，走了回来。 金黄色的阳光从书店檐前洒落，三只脑袋紧紧地靠在一起。苏以晴伸出手，手机屏幕上，定格下凝聚了无数回忆的灿烂笑容！ …… 苏以晴沉默地看着手机，顾北笑了起来，骑上自行车：“要吃什么？” 苏以晴摇了摇头：“随便。” “鸡排饭，”张扬对着已经出发的顾北招了招手，“诶，加个蛋！” “就你耍宝！”苏以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扭着他的手臂，“走啦。” “哎哟不错哦，你还记得啊……”张扬笑着往前跑。 “等我啦！”苏以晴追上去跑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等一下！” 张扬转过头，她指着另外一边：“什么时候开的花店？” “没印象，应该最近开的吧。”张扬摇了摇头。 “去看看。”苏以晴不知道想到什么。 “哦。” 两人走进花店，淡淡的馨香弥漫，一位还算漂亮的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站了起来，看着两人笑道：“同学，要买花吗？” 苏以晴乖巧地点点头：“我们随便看看。” “好漂亮的牡丹花啊……”张扬站在一束花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苏以晴脸一黑，咬着牙轻声骂道：“白痴，那是百合。” 张扬摸了摸鼻子躲到一边…… 苏以晴慢慢转着，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四下嗅着花香的张扬，对着妇人说道：“老板，这几朵黄玫瑰帮我包起来好吗？” 妇人愣了愣，视线有些意味深长地落到了那一簇小小的黄玫瑰上，笑着点了点头。 “你买花干嘛？”张扬奇怪地看她。 “太久没去咖啡店了，买花送他们不行啊，要你管！”苏以晴忽然气哼哼地开口。 说话间，妇人已将那几朵黄玫瑰漂亮地包好，苏以晴付了钱接过，临走出店门口时，忽然停了下来，惊喜地看着摆在门外的一座盆栽。 “迷迭香……” 跟着走出门口的妇人笑了起来：“是啊，很少人认得呢。” “老板，你还有迷迭香的种子吗？能不能卖我一点？” “不用客气，我还有不少，送你一点吧。” 妇人笑着走进店里，很快就拿了一包种子出来。 道谢后接过，苏以晴拿着种子不说话，跟着张扬向前走。 “喂，你怎么了？”张扬转过脸看着她。 苏以晴忽然一把拉过他的手，将那包种子塞进他手里：“回去好好种它，听到没有？” “哦，”张扬应了一声，看她转身走掉，“莫名其妙……” …… 吃过午饭，苏以晴帮着静姐将那束小小的黄玫瑰插好，又跑到柜台后面，缠着夏海偷偷调了一杯芥末咖啡…… 而张扬和顾北，已经在靠窗的那张桌子上，摆好了飞行棋。 苏以晴端着咖啡，慢慢走了过来。 张扬和顾北看着那绿油油的咖啡，都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只是薄荷咖啡啦，不用担心。” 两人大舒一口气。 “开始吧。” 然后，场面就开始陷入了—— “明明是六！他吹了一下！他吹的……不算不算！” “哈哈，我终于出来了！” “你不要踩我啦，你还有另一个可以走！” “回去老家呆着吧！哈哈哈——” “你不要跑！我一定要报仇啊啊啊……” …… 终于，游戏以顾北的失败而告终，两人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端起咖啡。柜台后面，夏海和静姐的头也悄悄探了出来。 “不公平啊，你们两个合起来踩我！” “谁叫你先踩我们的，愿赌服输啊，快喝快喝……” “就是，不要耍赖了啊！” 顾北捏起鼻子，万分幽怨地端起咖啡，猛地闭上眼睛，一口全倒进嘴里！ 噗！ 苏以晴早已拉着张扬跳到一边，整个咖啡厅里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顾北跪倒在地上，一张脸绿得就像刚才那杯咖啡，一边痛心疾首地看着柜台后狂笑的海哥，一边不停地咳嗽！ 苏以晴“泣不成声”地告诉张扬是芥末后，两人一起笑瘫在地上，静姐趴在柜台，半天直不起腰！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亮的橱窗，落在他们疯狂笑着的脸上，像是青春毫无顾忌的盛放…… 足足过了五分钟，三人才重新坐回桌子旁，顾北不停地拿纸擦着自己的脸和衣服，张扬和苏以晴仍然时不时一阵轻笑。 夏海笑着端来三杯冷饮，摆上他们面前。 “快高考了吧，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面对这个一直刻意回避着的话题，三人不约而同地一僵，又一起笑着说道：“还好啦还好啦……” 柜台后，静姐一声叫唤：“夏海，过来帮我看下这蛋糕。” “哦，好。” 夏海走入吧台后，便被低着头的静姐一把拧住手臂，另一只手悄悄指向吧台上插着的花。 “要你乱说话！你没看到以晴送的花啊！” “什么意思？”夏海忍着痛，也低下身子。 静姐一抬头，看着阳光下那几朵娇艳的黄玫瑰，眼眶突然有些泛红。 “它的意思是……” “笑着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