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抗战尖兵在线阅读 - 第七章枪口对外,齐步前进

第七章枪口对外,齐步前进

      许谨生是1931年10月底从大别山里送出来的,他当时被拷打得体无完肤。我派了一个医疗小组去接的他,然后送春申市治疗。随后我忙于处理九一八后续的系列事件,32年初又是一二八事变,也没来得及亲*问他,只是给他写了两封信,请他安心养伤,伤愈后会接他来长安面谈。

      一二八事变发生时候,他还在春申市租界医院里面,没能参与西北边防军的观战团。这次事变一结束,他就和皇浦一期同学周平一起,随观战团来到了长安,现在他们两个就在步校宾馆里休息。我这边刚结束了参谋部图上作业,就让杜聿昌去请他和周平来战术实验室谈话。杜聿昌也是皇浦一期的,他比许谨生还要大一岁,但是在皇浦的时候,他却老喜欢围着许谨生转,因为许谨生反应机敏、善于言辞,而杜聿昌则是那种深思熟虑的人,陈更调笑杜聿昌说:“昨天早上七点遇到杜兄问了声早上好,杜兄深思熟虑了一天,夜里七点断然回答了我一句晚上好,因为问好及时,得到全班同学赞扬。”杜聿昌可能是羡慕许谨生的语言能力吧,总是喜欢围着他听他吹牛。

      当杜聿昌把许、周二人带进实验室的时候,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正站在桌子前凝视着窗外刚发芽的柳树。1932年的长安,春天来得十分从容,嫩绿的小草顽强地从地下钻出来,沐浴在温暖的夕阳下,军校的学员们刚开学不久,都已经归队准备吃晚饭了。

      随着杜聿昌一声响亮的报告,我也收回了我的视线。这三位都保持着军人本色,二人成列三人成行,现在,三位皇浦一期学生正整齐地站在我面前,许谨生和周平和我已经五年没见面了,他们来长安后已经换上了岩石灰色的西北边防军制服,虽然领章是空白的没有军衔标志,但是作为两名皇浦军校出来的老兵,他们的军姿无懈可击。这二位很有些激动,他们一起给我庄重地敬礼,说:“教官好!”,看着两个已经在战火和人生考场中成熟的学生,瞬时间,我真仿佛又回到了皇浦岛:怒涛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皇浦!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做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携着手,向前行;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诚,继续永守,发扬吾校精神,发扬吾校精神。

      我狠狠地给周平一拳说:“你小子都做过北伐军师长了,还装蒜干嘛?早把老子忘了吧?”

      周平憨厚地笑着,黑脸涨得通红,用粤省口音的官话说道:“教官勿玩我了,民国17年后吾就没带过兵了,这次一二八事变,吾也在春申市,都手痒死左啦,作了义勇队长,也没捞到打鬼子。吾来西北就投奔大佬您打鬼子,只要打鬼子,给我一个连我作连长,给我一个营我做营长,掉那妈,硬顶上。”

      我使劲儿点着头,十九路军是帮子满含爱国热情的粤省人,九一八一发生,军长蔡廷锴就准备辞职去东北打鬼子,结果还没等老蔡去东北找鬼子,鬼子倒在春申市找他的岔子了。为了分散国际联盟对东北的注意力,也为了和日苯陆军竞争,日苯海军在春申市发动了一二八事变。蔡廷锴坚决还击,十九路军的老广们英勇作战,在阵地上,到处可以听到“掉那妈,硬顶上”的粤省话,春申市人那时都知道,十九路军战士一说这话,就要冲上去和鬼子拼命了。

      我说:“好小子,打鬼子就要你这股劲儿。后面和鬼子的仗有的是,你先到100师熟悉下部队,具体的安排邓副司令跟你谈。”我又转向了许谨生:“谨生,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报告教官,我很好。”我说:“那就好,你们都坐吧。”

      他们坐在了我桌子对面。许谨生憔悴的脸上,满是胡子渣子,头发也有些长,眼睛虽然望着我,可是我看得出来,那眼神是空洞的,怎么也看不出他就是那个在皇浦军校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同学少年。周平和杜聿昌也看出了我心里的不自在,他们偷偷地冲我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两位也是同学情深,他们对许谨生的遭遇都很同情:在春申市周平只要有时间就去医院陪他,还给他带去报纸和各种刊物,让他了解大别山外面的世界变迁。杜聿昌去春申市观战还捎去了我的信和在长安的皇浦同学们的问候。但是,许谨生心理创伤实在是很严重,一个钥匙开一把锁,许谨生这样慷慨激昂,以民族复兴为己任的人,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只有找到一个新的伟大理想和目标,才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我决心单刀直入:“谨生,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虽然通过红色露西亚把你从张特立那里要出来了,但是我也答应了红色露西亚三个条件:一你已经脱左翼党了,从此彻底离开,不能再向墨斯柯或者诸夏国高层申诉;二以后你的一切与原有党派无关,我也担保你不从事反对原有党派的任何活动;三国际及其诸夏国支部与你之间不再有联系。你必须和以前种种切断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许谨生垂下了头,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但是我能看到一滴滴泪水从他眼里掉落在地板上。他终于忍不住了,双手抱头痛哭起来。我理解他,这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皇浦军人的传统就是冲锋在前,许谨生做得更纯粹,北伐战争,他是举着团旗一路杀出来的,两次负重伤,这在北伐军的师级干部里也是头一号,连常凯申都对他的伤势很关心,为他买了当时很贵重的盘尼西林让曾扩情送给他。

      周平和杜聿昌都陪他掉下了眼泪,他们都知道,许谨生受了很大苦,妻子和部下也都被冤杀了,死得很惨,现在孓然一身,被从前的同志厌弃,这谁都受不了。杜聿昌本来就疏于言辞,这会儿更是有些手足无措,他结结巴巴地安慰许谨生道:“谨生,来长安跟着教官干吧,咱们一起打鬼子好不好?”周平默默地给许谨生递去了手帕。

      许谨生用手帕擦干净了脸,抬起头对我说:“教官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知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也想带兵作战,以死相报,可是虽然我的身体还在,然而我的心已经死了。我许某自幼饱读诗书,从师范学院又考进皇浦军校,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国为民,做事情从来无愧于心。可是现在落得个妻死子散的下场,还连累了几千个部下送了性命,皇浦教育我们的难道都是错的?我豁出性命家庭追求的难道都是错的?没有了理想,我只是行尸走rou而已,我许某不愿意这样活着,之所以我没有在春申市结果自己,是因为我还欠着您的救命大恩,我要当面言谢,现在见到您,我已经没啥未了的事情了,教官的大恩了,只好留待来世。”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望和决心。我知道,他已经不想活了。我不禁冷笑了一声:“许谨生,你以为你这样死了就成了英雄了吗?”我指着实验室墙上挂满的一二八抗战形势图:“你睁大眼睛给我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猛地站了起来,取下了一打地图扔在许谨生面前:“你特么看清楚了,日军三个师团、一个混成旅团、海军陆战队主力,二艘航母、一艘战列舰,你瞎了吗?你看看诸夏国陆军抗战序列,宋荫国去了,孙元良去了,张致中去了,俞济时去了,他们都是你皇浦的同学和老师,你特么和我谈你求死吗?他们去春申市抗战也是去求死,他们求死是为了民族求生!你呢?你求死是为了什么?是特么为了逃避!现在国难当头,日寇入侵,百姓遭难,这是诸夏国军人的耻辱。一切个人或者党派的得失,在民族生死存亡关头,重要吗?我刘某救你,不是贪图你的报答,不是要你为我个人卖命,我是为抗战救一良将你懂吗?你要当逃兵要寻死,我一点儿不可惜,我可惜的是你的一身本领,不能用来抗击日寇救民水火,你要是自杀了,你不是欠我刘某一条命,你是欠诸夏国老百姓一万条命一百万条命,他们和你父母一样,养你教你,把你培养成一个师长,现在日寇要来杀戮他们强 暴她们,你特么告诉他们去,说你许某受委屈了,不想活了,他们委屈你了吗?他们养你教你,现在你就不能尽一个军人的责任保护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