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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以下内容来自苏联元帅巴格拉米扬的中国战场回忆录《烽火中原》

      1937年8月16日夜,李兴中参谋长带领西北野战集团军群前进指挥所部到达南翔,根据南风行动计划预先的勘察和安排,我们把指挥部设在沪西中山大道五十一号桥附近。在南翔站已经有西北野战集团军群的后勤运输局特遣队负责安排卸车,西野这次动用了重炮和坦克部队,有大量车辆,需要专门卸车工具或者平台的。前指这次就带来了几辆ZLS25改装的装甲指挥车ZLZ25,使用了西北运来的卸载平台,很快我们就坐上了指挥车,为了防空,用红布蒙上了大灯后,车子缓缓开动了。我和前进指挥所所长李兴中参谋长、炮兵首席顾问列昂尼德亚历山德罗维奇戈沃罗夫同志同车,李兴中参谋长曾经在列宁格勒炮兵指挥学院深造,他是西北野战集团军群的炮兵总监和摩托机械化主任,由于他年龄较长,西野上下都很尊重他,我也是,李兴中中将是中国保定军校一期炮科毕业的,1937年时候已经四十七岁了,然而他却像个年轻人一样朝气蓬勃,炮兵出身的他和骑兵出身的我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马。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促使我们亲近起来。我们可以长时间地谈论马的体态,谈论这些可爱而聪明的动物的奇妙习性。

      当时的西野炮兵在师以下还是实行骡马化,尤其是民20型博福斯山炮是采取驮马或者马匹挽拽的形式,西野苦心经营的山丹军马场就是用中国青海的河曲马与苏联顿河马混血培育的,在37年春季大演习结束后,李兴中中将曾经邀请我一起去参观这个军马场。山丹军马场位于张掖祁连山附近,靠近西北野战军的炮兵学校。山丹军马场地势平坦,水草丰茂,夏季绿草如茵,冬季一片金黄,是马匹繁衍、生长的理想场所。早在三千多年前,这里就已养马。李将军和我各自选了一匹骏马,在草原上纵情奔驰,李兴中将军介绍说,这个马场是中国汉代名将霍去病开辟的军马场,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支山、汉阳(大马营)大草滩,直达祁连山西端。击败盘踞在焉支山、大马营草原的匈奴各部,败退的匈奴族凄然回首,发出千古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从那时候起,山丹这里世世代代为中国各个王朝的骑兵培养了无数良马。尤其是隋代,隋炀帝大业5年(609年),炀帝杨广西巡张掖、御驾焉支山,会见突厥及西域27国王公使者,亲临大马营草滩,并领昭下令在大马营草滩设牧监,牧养官马。李兴中将军在马场告诉我这些中国历史的时候,我极目远望,白云蓝天之下是祁连雪山,从那里到我脚下,是草原辽阔,无数骏马优游其间,我忽然想到,两千年前那个中国的少年将军和他同样年少的士兵们是不是也站在这里,曾经极目远望,体验这汉民族从未到过的广阔天地,或者在思念远方的长安?这美丽的草原,是否还记得那些痴痴远望的大汉少年们?百年后,如果这片土地有知,它会否记得我这个来自亚美尼亚的异乡人呢?那我也有些想家了,这一刻在异国他乡,普希金的诗忽然进入了我脑海: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在无望的忧愁的的折磨中,

      在喧闹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影。

      许多年过去了。狂暴的激情

      驱散了往日的梦想,

      于是我忘记了你温柔的声音,

      还有那天仙似的面影。

      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

      我的岁月就那样静静地消逝,

      没有神性,没有灵感,

      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

      如今灵魂已开始觉醒:

      这时在我的面前又重新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我的心狂喜地跳跃,

      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

      有了神性,有了灵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人类的感情是想通的,我身边的李将军这时脱口而出中国的诗歌: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

      现在我已经不是在祁连山畔春风试马了,坐在敞篷的指挥车里,听着沉闷的马达声,我昏昏欲睡,驱散睡意的是远处红红的天空和闷闷的雷声。虽然离开上海前线还有几十公里的距离,但是火光和炮声还是让我很容易搞清了方向。作为军人,嗅到前线的气息的那一刻,全身都紧绷兴奋了起来。

      我是第一次在夏天来到上海,闷热的天气对于来自寒冷苏联的我真有些不适应。好在除了烦人的热气和蚊子,上海的夏夜还是很特别迷人,有无尽的蛙声,青蛙们并没有不习惯红色的天际线和远处闷雷般的炮声,它们在似乎是没有边际的稻田里旁若无人地歌唱。水稻是中国流传几千年的作物,中国东南湿热雨水多,特别适合这种植物,这里的食物也以大米为主,和苏联及中国西北的饮食习惯完全不相同。

      不知道车行了多久,终于停车到地方了,军官们纷纷下车,循小河边西行,约三里处走过一座小桥,在竹林中茅屋几所,就是我们的指挥所了。

      实际上,我还是错了,茅屋只是容纳了指挥所的一小部分,为了安全,指挥所各部门主要是在茅屋附近几个隐蔽的极好的土窖子里。我的位置,在一个摆满了桌子的大土窖作战处。我担心缺乏经验的读者不清楚作战处在集团军群司令部的使命和地位。我想尽量概括地讲一讲这个问题。

      作战处(在高级司令部称作战部)是集中和研究关于我军状况和态势的资料、敌情及整个作战情况的中心。它要根据这些资料准备司令员考虑决心所必需的战役战术计算。司令员定下决心后,由作战处以战斗命令或个别号令形式将决心传达到各兵团,并监督其执行情况。整个这项巨大工作,当然是与司令部其他处及各兵种、勤务首长的司令部和领率机关密切协同完成的。由于作战处的作用特别重要,作战处长经常要兼任副参谋长。1937年8月我顾问的西北野战集团军群淞沪前进指挥所作战处,由十五个军官,即处长的助手和主要助手组成。他们中间很多人还很年轻。抗日战争爆发后,西野飞速发展,组建了很多军、师级的司令部,以致连高级司令部都不得不用昨天的中尉来补充。只有时间加上刻苦学习,才能使他们成为有经验的作战参谋。

      指挥所的作战处长是阎尚奎上校,他当时三十三岁,是黄埔一期生中比较年轻的一位,陕西佳县人,曾经在国民革命军西北纵队担任团长、师参谋长、旅长,他投考黄埔军校前就是榆林中学学生,在当时的中国算文化程度比较高的,因此1929年被选派赴苏联,先是在捷尔任斯基工农红军军事技术学院摩托机械化系学习,后进入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于1935年毕业,回到西北后,在西北陆军参谋学院和长安中山高级步校任教,1936年,他被大师兄许谨生副总参谋长挖到了西北边防军参谋局作战处任工作,这次淞沪作战,许谨生副总参谋长被刘上将留在了长安负责后方司令部工作,那边正在进行西北野战集团军群北上抗日的各项编组训练等准备工作,这事关对日作战大局,许谨生中将虽然满腹牢sao,也不得不答应留守,不过他成功地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逼得刘上将承诺他一旦出征北上,就立刻让他去战斗部队带兵。这次南风行动计划是城市攻坚战,刘琨上将命令精通炮兵和摩托化作战理论的李兴中中将作为参谋长带领参谋局的精兵强将们来到了淞沪前线组建前进指挥所,而他本人则带着指挥所的屈经文副参谋长中途在南京下车,参加与层峰(我一直没理解这个中国词啥含义)的军事会议,但是明天早上他就将乘坐后继军列来进行指挥,据说还随车带着两位中央军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