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无权
痛痛痛痛痛…… 肌rou被放在火里烤,注水加麻油,再放上一堆蚂蚁,酥爽难耐。 我从这样的幻觉里刷一下猛醒过来,肩头和手掌里青石的质感依然刺激着我的魂魄。 我这一生,从来没觉得这么——痛快! 好奇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了,月光和头顶的重量陪伴着我,已经过去四个钟头。 院子里传出邦邦邦的声响,敲得我心烦意乱。我已经回忆不起来,到底那时候我是怎么钻进来的?明明笼子那么高,青石还在下面——我是怎么把它们举起来的?至于我为什么站在这——现在这些还重要吗? 我不记得其他学员在旁边窃窃私语些什么了,回忆变得拖沓,漫长而有些具体。 每一秒,我都觉得要被巨石碾碎了。只有求生的欲望支持我,那欲望纠结我开裂的骨头,刺痛的神经和发麻的肌rou,使我单薄的身体仍有力量去支撑,去呐喊。这欲望使我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不能忘记这种欲望。 院子里的声音停止了。门推开,一名头发发白的教官走来。他的面容混杂着二十岁的刚勇和四十岁的沉毅,使人分不出他的年纪。 “就这么想出人头地么?”他说。 我想说你误会了,我根本来不及想这个,我就是想找死——但我发不出声音。就像我喉咙的肌rou也被牵扯着抵抗肩上的重担,光是用耳膜接收那个人的话就已经很费力了,得说这种感觉不经受过的人很难体会到。 “就这么想出人头地么?”他又问。长久不见回答,于是将长枪解下,轻轻敲打青石。 我呼呼声喘息。想把石头扔他头上,想挣脱想呐喊。但我发不出声音。 脚步声远去了。院门关上,又落我一个人在空落落的武道场上。不消片刻,院子里恼人的梆子声再度响起。 我想把这五百公斤丢进去。我说真的。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撑下来的。我开始习惯赖在身上的重压,就好像那块石头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融化进我的血rou,形象温暖而具体。它不再坚硬,而出现柔软的质感。随着月光慢慢飘移,时间,又过去了。 我发出满足的叹息,低下头,沉沉睡去。 又是四个钟头后,梆子声停下,白发的教官再次走出来。他来到铁笼子前,他后来说当时的景象让他窒息。 我扛着500千克的青石,身体伏低,双手和肩背承载起巨大的质量,面容却宁静和安详。他看到我的眼睛合上了,呼吸却悠长和平稳。那声音在他耳边长久回响,有如闷雷。 他说他永远不可能忘记这幅景象。即使是那副小小的,瘦弱的身体,尽管只负担区区五百千克的质量。那副景象让他想到巨人,而不是那种悍不畏死的野兽。 因为野兽会想着征服一切。它们眼中永远闪耀凶狠的光,炫耀尖牙和利爪,把猎物踩在脚下。 而巨人渴望着承担一切。他背负着越多,就会越强大。 他唤醒了我。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境中我在宇宙里跳跃,追逐那些妄图贯穿星辰的碎石,使它们偏移运转的轨迹;我又梦到我点燃一颗暗淡的恒星,使它爆发光辉,明艳一片星系。我就把那些色彩斑斓的行星缝在衣服上做礼扣,而后再度远行;我又梦到一片辽阔无边的巨大陆地,它横亘在宇宙中央,突然四分五裂。这时我醒来。 “少年,你自哪里来?”白发教官认真问我。 我说我从魄罗镇来,我从小在那里长大。他看了我很久。 “你为什么站到这里,背负自己背负不起的东西。” 我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无法解释那种莫名其妙的渴望,甚至我还很享受这个过程。 而且现在,这五百公斤在我背上,感觉也不过如此。所以我跟他说我背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