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溪镇(18)
我问佛祖,佛祖不语。 我再说,我佛,可知弟子此孽缘如何能解...... 佛祖依然不语,只是像弟子一样喃喃着,枯坐在莲台上。 佛祖耷着眉毛,似乎连双眸都未曾睁开。 我跪倒佛祖前,任由虔诚燃尽的香灰一点点的跌落,在任由秋风吹拂在莲台之上。 秋风从左侧小窗吹入,从右侧大窗吹出。 佛祖似乎睁开了眼,它轻轻弹掉袈裟上的香灰,施施然莲台之间站起。 关上了左侧小窗,关上了右侧大窗,敞开了西向大门。 佛祖看到了日出,昏黄的光轻轻抚摸着佛祖古铜般的脸颊。 昏黄的光逃过了佛祖如山岳般的手掌,软软的暖意落在我破旧的僧袍上。 佛祖忽然看见了还有一个深跪着的僧人,僧人干瘦的身体披上了满是补丁与开线的僧袍。 还有两根细的不能再细的香。 佛祖又施施然的坐回莲台上。 他似乎说出来了风声与云声,他似乎说出来了扫过满地落叶的秋声。 他说:“何意啊?” “弟子.....我佛.....” 我又说不出来了。 佛祖似乎又睡着了。 它从来都没醒过。 香燃尽了,叶落净了,我的头发似乎又长出来了些。 我站起身,关上左侧小窗,关上右侧大窗,敞开了西向大门。 我看到了日落,昏黄的光轻轻抚摸着我枯黄的脸颊。 昏黄的光拥抱着我只剩肋骨的胸膛。 好暖,棉花一样的暖。 炉火一样耀眼。 我累了,跪不动了。 我饿了,一天没吃饭了。 我念我佛,我佛睡着了。 我于我佛莲台之下取出了我那个灰沉沉的盒子,再从盒子里一个一个的拎出铜钱。 我需要下一趟山,我需要去买点米面。 那些年的嵩山,秋天是真的来了。 我还得再置办一点布料,我的僧袍已经破旧不堪,我的被子冰冷似铁。 嵩山里没有太阳。 嵩山下没有太阳。 嵩山外没有太阳。 天黑了,太阳下山了。 我该下山了。 ———————————————————————————— “我下了山,将军却上了山。” “我要不上山,不知道大师你得躲我到什么时候。” 陶白白提着烧鸡和酒,灼华剑横在她的腰间。 寺里下山一条路,老莲站在台阶上,陶白白站在台阶下。 “将军,贫僧饿了,想下山去讨点吃食。” 老莲大师已经灰白的头发被泥巴拧成了绺子,他似乎直不起腰来。 “吃的,当然有大师一份子了。” 陶白白提起包着烧鸡的油纸,还晃了晃。 “将军,贫僧是出家人,不食荤食。” “大师,里面有素的。” “哦、” 老莲大师应了一声,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沉。 “我就.....等着大师何时回我,怎样?” 陶白白一手抽出腰间的灼华,灼华似火一样的剑身擦过静静荡漾的夕阳余韵,切开不知道多少年风吹雨打的青石板,死死的插进了台阶上。 灼华又不长,轻轻的看着就是一把剑身淡红色的女子佩剑。 可是寒光映的老莲大师好冷。 “将军.....贫僧似乎,和您没有什么过节。” “嗯,确实没有。” 陶白白独自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漫不经心晃荡着悬空的双脚。 她穿了一双青色布鞋,布鞋鞋跟磕掉了大石头上凝成块的土块。 “别人都倒是叫我血桃魔尊,大师还是叫我将军。” “将军是将军,尊者是尊者,全凭习惯。” “我们并不熟啊,大师,你对我不熟,我可是对你熟的很。” “是吗?” 老莲大师有些惊异。 “大师枯守嵩山数十年,依旧不入摩诃寺的山门,这江湖里,多少都会谈论谈论起大师来着。” “只是这谈论起来的人有多少,真就不好说了。” “也是啊,将军所言甚是。” 老莲大师轻轻叹道。 “我只是个嵩山里不知道小到哪里的小庙中一个老和尚罢了,哪会有什么人谈论起贫僧...” “只是.....将军您......” 陶白白揉了揉眼睛,依旧一番漫不经心的样子。 “赵将军来过你这里。” “赵将军?” 老莲大师显得有些不解。 “四年前,你不是在西北救过一个小兵吗?” “两年前,那个小兵来你这里吃过茶。” 陶白白冷冷的说。 “噢!哦......他啊.......” “你不说,我都没印象了。” “两年前他来看我,然后我们就坐在院子里喝点茶,突然一阵大风把我这个小庙上乱七八糟的瓦片都吹下来了......” “这事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自从我上了这嵩山,还救没见过这么大的风....” “怎么的?陶将军认识那个年轻人?” 老莲大师笑着问道。 “你命好,你救的那个人是镇国公,征西大将军赵元。” “我弟弟。” 陶白白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一步步的走到老莲大师面前。 “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 “是吗?” 老莲大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没想到那个年轻人这么厉害啊......” “要不要也请我吃杯茶?” 陶白白问道。 “将军.....贫僧....真的是腹中饥饿......” “我都说了,我给你带了。” “将军.....贫僧是出家人.....” “走吧走吧,别说了。” 陶白白不耐烦的挥挥手。 “让我也尝尝,能让赵将军一直回味的茶,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将军,不是什么好茶,几文钱一大把,水也不过是井里的水......” “走吧走吧,本将军也饿了,快去快回。” 说罢,陶白白独自朝着山上走去了。 老莲大师无奈的叹了口气,衣袖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