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往昔
对于白素皙来说，此时她的世界一片混沌，到处都是黑雾弥漫，从脊梁骨升起的寒意让她一下子像是如坠冰窖。 她不停地奔跑着，看见前方似有淡淡的光洒落了出来，她连忙向着光源跑去。 一下子从黑暗中走入光明，让她眯了一下眼睛，等再次睁开时，眼前是她的母亲。 她唤了一声，可白歆只是专注着手下的琴。 悠扬的琴声不断从她指间倾泻而出，绝美的侧脸，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荧光。全身气质犹如天山雪莲，清冷孤傲，虽只是静静在那坐着弹琴，可也吸引了白素皙所有的目光。 门外一个约莫五岁的女童，扎着两个小辫，撒着小短腿就向着白歆冲了过来，只是此时她的面容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两个小辫虽仍然顶在头顶，但明显是被人胡乱扎过，就如杂乱的茅草般参差不齐，而她脸上此时还有灰尘。 “娘。”声音软软糯糯，带了小孩子的稚嫩。 白歆将她抱起，眼中是白素皙熟悉的温柔。 而白素皙听到小女童唤娘亲的时候她才细细看过去。那眉眼竟是越来越熟悉，反应了大半天，她才察觉到那女童是她自己，小时候的自己。 “小丫头，跑哪去了？”白歆皱了眉揉着她乱草一般的头发，语气虽有责备，但眼中还是宠溺多了一些。 白素皙看到这一幕，立时红了眼眶。她的母亲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温柔而不失宠溺，严肃中也带了些许无奈。 “刚刚我跟弘毅哥哥在玩蛐蛐，几个比我还大几岁的臭小子走了过来，说弘毅哥哥长得像女孩子，性格也像女孩子，难怪这么小就有人喜欢弘毅哥哥了。我一时气不过，就跟他们打起来了，不过那些臭小子真是不经打，我就用母亲教的专攻他们软弱之处，他们没一会就趴下了……” 女童说的欢快，可也没忽略白歆越来越严肃的表情，顿时低头噤声不语。 “娘亲……”那声音颇有撒娇的意味。 “谁敢欺负我的女儿？” 小小的白素皙听到这话，顿时抬起了头，问道：“娘亲不打我吗？” “娘亲为何要打你？” “我将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的，若是被他们父母找来，会被爹爹骂的。”女童说着就低下头，言语间净是担心。 “素素是因为什么打他们的呢？” “是因为弘毅哥哥被他们欺负了，所以我才打他们的。”女童理直气壮地抬头说道。 白歆笑了，将她放下来，边帮她重新扎散乱的头发，边说道：“我的素素有一颗侠义之心，而爹爹身为侠客，又怎么会轻易怪罪素素呢？” 女童想起父亲平时的严肃，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不会吗？” “不会。” “那弘毅哥哥……”女童还待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了沉稳的熟悉脚步声。 女童立马挣脱了白歆的怀抱，向着门口跑去。她要跟父亲说说自己的侠义之举，没准父亲一高兴，就会抱抱自己呢。 然而，下一刻，她的脚步却生生止住。只因为她期盼了无数次的怀抱，此时正有另一个女孩。 她像平时一样，满是期待的叫了一声：“爹爹！” 孟沐云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将怀中的女孩放下，而小小的白素皙此时满是期待的伸出了双手。 孟沐云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未有任何动作。白素皙的伸出的双臂瞬间僵硬。 白歆走了过来，将她抱起，摸着她柔软的头发。 心酸吗？或许不会。白素皙在一旁看得想哭，为何自己现在才看清楚？ 孟沐云对着白歆说道：“想必你也猜出来了吧！没错，这是我和梅梅的女儿。” 然后他转过头，指着白素皙对着孟林夕说道：“夕夕，这是你的meimei。” 那眼神是白素皙从未见过的宠溺。 孟沐云转过头又对着白素皙说道：“这是你的jiejie，与你的生日只相差三天，想来腊月十八就是你jiejie的生日了，以后，你要好好对待她，你懂吗？” 白素皙只是将头埋在白歆的怀中，既不说话也不回答。爹爹第一次记得自己的生日呢。 白歆将白素皙交给了奶娘，语音轻柔，“素素，先去休息会，娘待会去找你。”然后又转过头看着孟沐云，“我需要跟你谈谈。” 孟沐云犹豫了一会，然后还是对着身后的管家说道：“先将大小姐带下去。” 管家应了一声，抱着孟林夕走了。 白素皙向奶娘身后看去，似乎看到孟林夕对她伸出了舌头，当时的她竟然以为那是孟林夕对她的友好。所以，她对着孟林夕笑了。 孟沐云与白歆消失在了那扇朱红色门之后，白素皙嘴角的笑意随着那扇门的关闭，带上了淡淡的苦涩。 一路上，白素皙都特别安静，奶娘并未见她吵闹。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替她掖了被角，叹了一口气，关门的声音随之响起。 而此时，白素皙才知道那声叹气中带了淡淡的怜惜。 白素皙确定奶娘消失后却又突然从床上爬起，撒着小短腿便向着白歆的房间跑去。 房间里刚开始时甚是安静，等过了一段时间，便传出了白歆的声音。 “你娶我就只是因为我父亲曾经是武林盟主吗？” “你该知道的，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感情。”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不休了我？” 房间里沉寂了一下，然后又响起了父亲的声音。 “你当初想尽一切办法嫁给我，甚至为了独占我，让梅梅流落在外五年光景，如今你却想要离开。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休想离开这里半步，就算死，你也得死在我孟家。” “你就不怕我对你的宝贝女儿下手吗？” “哼，你敢对夕夕下手，那么我不介意让夕夕多一个陪葬的，你说是吗？” “你还是不相信素素是你的女儿？” “你要我怎么相信，当初你早产，可大夫却说这个孩子是足月生下来的，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是父亲怒极而忍的声音。 “那是因为……”母亲的声音渐渐停歇了下来，随后便是父亲摔茶杯的声音。 “夕夕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便用你的女儿来赔偿。”然后，白素皙听到父亲摔门的声音。 天什么时候黑下来的，她不知道。风声什么想起来的，她也不知道。此时是冬夜，她的家在北方，这里的冬天虽美，但却极冷。 短绒抵御不了寒风的侵袭，也抵御不了白素皙透彻心扉的冷。 母亲的怀抱将她包围时，她才知道，母亲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而他的父亲，她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素素，你可记得母亲跟你说过的话吗？”白歆轻柔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 白素皙点了点头，生怕自己点慢了，母亲就离她而去。 “母亲说过，素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哭。”白素皙仰头看着白歆，眼中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白歆叹了一口气，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轻柔却透着坚定：“是的，我的素素是最坚强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哭。” 白素皙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奇迹般的止住了自己的眼泪。 白歆将她抱起，而后向着房间走去。 晚上闻着白歆身上淡淡的香味，白素皙渐渐入了梦乡。 之后的几天，白素皙想着爹爹和娘亲总是因为她和孟林夕不断吵架。那么如果自己跟jiejie好好相处的话会不会让爹爹和娘亲开心一下呢？ 两个孩子穿梭于一片青翠竹林，微风吹来，竹叶婆娑奏响，可在白素皙的耳中却及不上母亲一双灵巧的手指。 那斜斜砍断的竹枝在白素皙眼中泛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可孟林夕不听劝，拉着白素皙就向着竹林深处跑去。 白素皙不知道孟林夕是怎么倒下去的，也不知道她的手臂为何会被刮伤，而父亲为何又刚好那个时候出现。 当父亲不问缘由对她动家法时，幸好母亲赶来，替她挡下了其余的鞭子。 白素皙至今都记得，母亲为她上药时那颤抖的手，虽没有流泪，但那不断颤抖得手指泄露了她的悲伤与愤怒。 那年的雪下得似乎特别早，天空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一般，黑得让人心慌。 而次日却堆起了厚厚的雪，天上的雪继续飘着。 白素皙忘记前几日的悲伤，依旧和孟林夕玩在一块。 “meimei，我们去湖面玩吧，管家叔叔说湖里结冰了呢。”孟林夕拉着白素皙的手就向着湖面跑去。 湖面的确结了冰，可看着那随时会破的样子，白素皙还是开口劝道：“jiejie，我们去别处玩吧！” “胆小鬼，你要去你就去吧，我就要在这，没准运气好还能捞上一条鱼来。”孟林夕甩开白素皙的手，急急向着银色发亮的湖边跑去。 白素皙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从湖面吹来的冷冽寒风让白素皙打了好几个喷嚏。可孟林夕不管不顾，用脚试探了一下冰的坚硬程度，然后一脚就踏了下去。 等她稳住身形后，又对着白素皙大喊：“你快上来啊，这里的冰可结实了。” 白素皙试探着伸脚，稳稳站定后，只感觉身后传来大力推攮，之后便是冰破落水的声音。 等她再次醒来，已是五日后。 寒冬腊月的天气，再加上白素皙落了水，使她一直如坠冰窖，蜷缩着身体不断发抖，大夫的诊断结果是寒毒入体。 她在受着折磨之时，她的父亲领着众宾客在给他的宝贝女儿庆生。她只是紧咬着牙齿，在白歆面前从不露出一点脆弱的样子。 依靠汤药度过了她人生中最难的冬天，等次年开春，一年一度花开之际，也是孟沐云交际应酬最多之时。 料峭春寒，因着生病，白歆将她牢牢守护在身边，随着周围环境的渐渐安静，白素皙似乎连花开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白歆看着她由平时的洒脱渐渐变得安静，只得趁着孟沐云不在之际，手握银月宝剑，将前来阻挡的侍卫全都斩杀于剑下。 白歆犹如浴血修罗，神挡杀神，佛挡弑佛。有温热的液体溅到白素皙脸上，流进她嘴中时几欲令她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