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人心
老郎中住的地方叫百草堂,草堂里只有老郎中和他的小徒弟。 名叫草堂,却真的是一间茅草堆成的屋子。老郎中,也是靠平日里给人治病谋生。 老郎中的医术很好,但一天也看不了几个病人,没多少人会相信茅草屋里的大夫。 只有那些家境委实贫寒的穷人才会把病人送到老郎中这来,就算治好了,也从没以为老郎中的医术高超过。 他们总认定自己得的不是什么大病,怕是不用治也能好,暗自后悔于白送了老郎中几个铜板。 只是,他们偶尔会疑惑,山脚下的那间百草堂是什么时候有的,老郎中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都想不起来,祖辈也对此毫无印象。好像一直都有,又好像一直不存在。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什么。所以,没人会去浪费时间深究。 唯一,记得清楚的是,老郎中的小徒弟烟小舞以前是村里的孤儿,后来随老郎中学医。 …… 老郎中把猴子放到草堂唯一的一张床上,拿起床脚的破棉被盖住猴子的身体。 探了探猴子没有心跳的胸口,身体冰冷,却又呼吸均匀。 仅仅只是从山里回到草堂的这段时间,猴子身上的伤口己经自行恢复得差不多了。 老郎中愣了愣,这样的身体素质,他一辈子也没见到过几次。 看猴子的样子,应该用不了多久自会醒来。 老郎中四下望了望,然后走进柴房里,在角落里翻出一把铁锹和铁铲,又拿了一个药篓背在后面。 “师父,你要做什么?” 烟小舞跟在老郎中后面,看着他东翻西找,忽然有些心慌。 老郎中蹲下身子,用粗糙苍老的手按在烟小舞肩膀上,神色肃然地叮嘱道:“小舞,师父待会要出去一趟,你把门关好,乖乖在家里等师父回来。” 老郎中趁着灰霾霾的暮色走出了百草堂,他佝偻着,身子时不时地前倾,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吹倒。 “师父!” 烟小舞冲出院门,大喊着老郎中,想要他回来。 而此时的夜色愈发阴沉,宛若一群凶恶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茫然若失的孩子,将她逼回茅草屋里。 不久,外面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声,一整夜都不曾停过。 …… 是夜。 山下的村子里。 一个湿漉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闯进了一间狭小的道观里。神龛上,跳动着微弱的烛火,用不了多久就会燃尽熄灭。 案台上。 摆着两盘新鲜的水果,中间还有一盘油光发亮的烤鸡。 那是用来敬神的。 最前面的位置,放着一盆香灰坛。里面的香灰堆得满满了,上面还插着几只刚燃尽的残香签,显然这里一直有人供奉。 妖魔横行的时代里,哪有凡人不敬神供神寻求庇护的。 老郎中,抬头看了看。 上面供奉的是九天荡魔祖师,这是一个脾气极其乖张,杀性极其重,手段极其残忍,对妖魔极其憎恶,在神仙中极不合群,在凡间却极受尊崇的仙人。 人靠衤装,佛靠金装,可这供奉的神像不过是用泥巴糊的,连衣服都是用涂料抹上去的。 看起来,像是东拼西凑而成,有点妖魔相。 不是小村的村民故意亵渎神灵,而是他们真的没有多富裕,每天烧上两柱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虔诚了。 老郎中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把水拧干,想了想又把湿衣服穿回身上。 他咳嗽着,来到案台前。 瞟了一眼九天荡魔祖师的神像,脸上并无半点敬畏,甚至大逆大道地说道:“老兄,借你的地方用用。” 他捻了两根规规整整摆在案台下面格柜里完整的香支,咬破自己的食指,将鲜血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香支上。 在案台的边缘找到了火折子,却发现火折子己经被屋顶漏下的雨水打湿。 他赶紧朝着旁边孤零零的烛火走去。 恰巧一阵寒风涌进了观里。 烛火挣扎了两下,熄灭了。 老郎中走近时,发现即使没有风,烛火照样会熄灭,因为油尽了。 他拿着湿漉漉的火折子,愣了好一会,才失魂落魄地返回案台,把火折子放下,又将两支涂满鲜血的香支插进香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