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 铩羽而归
且说万宗圣抱着必死之心，凌驾于万法灵台上。 灵珠子派上来的三名灵界天尊，在万宗圣和萧勉的配合无间下，只剩下一人逃脱——若非这人见机得快，在同伴失事时提前退出了战团，万宗圣是不介意将之留下的。 可惜，到底是力不从心了…… 有一句话，叫老当益壮。 但也有一句话，叫老态龙钟。 万宗圣老了，若非有白家秘密炼制的各种延寿秘药维持着，又有萧勉进献的长生水，万宗圣恐怕早就死了。 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何况，十年前空空儿的死，十年后酒剑仙的死，都让万宗圣心力憔悴，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侥幸。 今日一战，不论万宗城破或是立，存或是亡，他万宗圣，都难逃一死——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能杀退几人！ 如今看来，怕是杀不动了…… 这么想着，就趁着灵修攻势稍缓之际，万宗圣略有些浑浊的目光扫视过南直门，扫视过萧勉等人。 书生很好！ 方正不阿，自强不息，若能更进一步，当可守护南越，可惜他太过方正，妇人之仁，过犹不及。 青丘子到底是狐族出身，就算来日位列巅峰，那也是妖尊而非天尊，人妖殊途，终究是不得不防。 白家老祖，早已经在此前的对抗中力战而亡。 天龙寺的降龙尊者和伏虎尊者虽然侥幸未死，但两人也都遭受重创，动摇了根基，再难更进一步了。 丹辰子虽然顺利转修了鬼道，一身战力也就和生前仿佛，再要更进一步，怕是要慢慢熬了。 再往下数一代，元仁、剑生乃至是那散修出身的荆楚，都很不错，可惜到底是差了一些。 唯有这小子，始终是看不透啊…… 深邃的目光聚焦在萧勉身上，万宗圣一言未发。 元婴高阶，三脉同修，同阶无敌，越阶杀人！ 死在萧勉手下的灵界天尊，几乎不比万宗圣少。 就是这小子，自数十年前自己初见，便看不透他；此后游历天下，每每能听到他天翻地覆的动静；再后来他以天都武会无冕之王的身份回归南越，正五行门，灭魔影宗，风头一时无两；然后便是东海之战，出谋划策，智勇双全；独尊府开，这小子又以逆天运势雄霸独尊府…… 直到——现在！ 心机、城府、修为、气运，一样不缺！ 只不知，小小的南越，能不能拴住他…… 罢了！ 我已叱咤风云近千年，身后百年事，谁又能尽知？ 只望我死后，他能保万宗城不破，南越州不沉！ 一念及此，万宗圣朝着萧勉点了点头。 萧勉见此，神色一动。 然则下一刻，万宗圣已经激活了万法灵台，冲出了南直门——万宗圣，竟是主动出击，杀向灵珠子！ 莫说萧勉大惊失色，便是灵珠子也大惊失色。 这分明是要——与敌偕亡啊！ 任凭灵珠子如何心高气傲，面对万宗圣的同归于尽，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如果他还不想回转灵界的话！ 灵珠子都逃了，其他灵修，还会坚持吗？ 唯有被赤练老祖和胡长老纠缠的两名灵修，想逃却逃不掉。 捕捉到各自对手眼中的决绝，那两名灵修对望一眼，二话不说，自逐而去。 眼见如此，萧勉大喜过望。 可是再一看赤练老祖和胡长老两人，萧勉脸色大变。 此时的两位天尊，分明是生之将近，死之将临！ 赤练老祖和胡长老，虽也是前辈修士，但比之万宗圣等人低了半辈，兼且他们都是祥福商会长老，可说是萧勉嫡系。 若能救回这二老，萧勉自当尽力。 可惜，面对萧勉的救助，胡长老摇头苦笑，赤练老祖更是语出惊人。 “小子！不用麻烦了……” 三言两语，赤练老祖说破了自身处境。 萧勉听完，呆若木鸡。 前番于东吴州，萧勉乍闻祥福商会一举多出十数位天尊强者，本还喜出望外，毕竟萧勉就是祥福商会之主。 只是事后想想，萧勉也觉得惊人。 一举造就十二位天尊，这等惊天手段，怕是九大圣地，也无法办到。 萧勉总以为是祥福商会底蕴惊人，却不想，另有蹊跷！ 赤练老祖等人，虽然俱是一时英豪，但要修炼到天尊灵界，也并非易事，何况还是十二位长老同时突破？ 他们的天尊之路，乃是取巧！ 至尊丹——逆天秘药，功效逆天。 赤练老祖等人，就是服用了这至尊丹，才一跃步入天尊境界。 然则但凡是秘药，必有副作用。 功效越强大的秘药，副作用也越强大——这至尊丹，便会动摇修士根基！ 一如此时的赤练老祖和胡长老，看似毫发无伤，实则积重难返。 眼睁睁的看着两位长老死于自己面前，萧勉无能为力…… 再说万宗圣，以一己之力，将一众灵修追赶得上蹿下跳。 非是万宗圣天下无敌，实是没人愿意和一个死人打！ 打赢了没好处，万一打输了…… 陡然冷哼一声，灵珠子朝着神光号飞去。 看这架势，灵珠子分明是想以神光号炮轰万宗圣。 眼见如此，旁人还没怎么样，萧勉却冷哼一声。 灵珠子！ 你若以为有一艘天级宝船，就可以胡作非为，今日我便让你知道：天级宝船，不是只有你有！ 一念心动，萧勉默不作声。 且说南直门上空，正有两人，遥向对峙。 自始而终，仙人金虹和魔王波旬，好似一对故交好友，就这么站在万宗城上空，看着好戏。 两人谁也没出手，只是作壁上观。 间或里，两人还闲聊几句…… “魔王！你觉得：那小子会如此不智吗？” “哦？仙人何出此言？” “万宗城大势已去，玄微洞后路已断，他为何还要如此不智，困守于此？难道他还有什么底牌不成？” “……，谁知道呢！” “哼！且让本仙，拭目以待！” 仙魔言辞间，灵珠子已经逃回了神光号。 就在灵珠子想要下令炮轰万宗圣时，万宗城前的空间陡然一阵抖动，一轮轮空间涟漪不断扩散。 所谓空间涟漪，便是空间破碎的征兆。 然则寻常大小的事物突破空间壁垒时，并不会形成空间涟漪，唯有大到一定程度的器物，才有可能。 最大的可能，便是宝船——在天地玄黄四级宝船中，能够进行空间跳跃的，唯有天级宝船！ 仙人金虹和魔王波旬，神色各异。 神光号上的灵珠子，脸色难看。 唯有萧勉，不动声色。 渐渐地，一个浑圆如斗的尖端破开空间，显露出来，尖端不断前行，尖端的直径也越来越大。 相应的，空间涟漪的范围越来越大。 似缓实急，前后不过瞬息，那尖端就冲出数十里，其间尖端的直径一直没有减小的趋势。 直到尖端冲出四五十里，直径才不再扩张。 但即便如此，此时最大直径同样达到了四五十里。 换言之，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异物，便好似半个蛋！ 蛋，自然都是一个一个的…… 也因此，几乎是“嗖”的一下，后半个蛋出现在众人面前——形似椭球，光滑圆润，分明就是个蛋！ 只是这蛋大的过分——长有百里，宽有半百！ 便是萧勉，看着这枚巨蛋，也有些莫名其妙。 好在下一刻，巨蛋中传出一股波动…… “少主！星璇姗姗来迟，还请赎罪！” “星璇！来得正好！给我——炮轰神光号！” “是！少主！”恭声应答间，楚星璇连发号令：“右满舵！瞄准前方敌舰，光能炮——放！” 一言既出，一炮既出！ 就见一道若有若无的光柱从那个巨蛋顶端喷发出去，一闪而逝，便击中了神光号的船头。 此前，灵珠子正试图控制神光号炮轰万宗圣，却被空间涟漪惊动，没敢轻举妄动。 不想萧勉和楚星璇如此狠辣，才一现身，就炮轰神光号——偏生此番攻击，并非灵能炮，而是光能炮。 光能炮，快、准、狠、稳！ 神光号虽然也是堂堂天级宝船，但此前神光号突围无尽之洋，又在万宗城浪费了好几十发灵能炮，灵能损耗颇大，灵能储备几乎见底，并没有多少灵能可供防御。 再说即便是神光号的灵能防御罩，能不能接下巨蛋光能炮的全力一击，还是未知之数！ 当是时，就见整艘神光号通体一颤。 紧接着，神光号的整个船头，开始分解…… 这一下，别说是灵珠子了，便是萧勉，也吓得不轻。 他不过是不忿于灵珠子胆敢炮轰万宗圣，这才命令楚星璇以牙还牙，炮轰神光号，没想到这么干净利索。 不等萧勉反应过来，灵珠子先行有了决断。 今日，再难拿下万宗城了…… 此念一生，灵珠子壮士断腕，分裂了神光号的船头部分，就这么驾驭着神光号的主体，逃往北方。 此番二度南征，灵珠子也算是有备而来。 无论是天崩地裂阵还是天级宝船神光号，按理说，都是可以强攻万宗城的，不曾想，却是这么个结局。 灵修损失惨重不说，灵云子，身死道消。 如今，连神光号也遭受重创，由不得灵珠子不退兵！ 那枚巨蛋，让灵珠子不得不退——虽然样子难看到了极点，但众人都心知肚明：那枚巨蛋，是一艘宝船！ 而且，是一艘极品的天级宝船！ 不然的话，岂能一炮重创神光号？ 神光号的溃逃，总算让萧勉回过神来——他也没想到：灵珠子退得这么干脆！ 却在这时，巨蛋中再度传出了楚星璇的声音。 “少主！敌人已溃逃，要不要追击？” “追？这……这还追得上吗？” “只要少主想，自然追得上！” “好！追！就算追到天都城——也给我追！”紧盯着北方，萧勉森然冷语：“然后，给我把它打下来！” “是！少主！” 言尽于此，楚星璇再不多言。 下一刻，巨蛋化成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北方的天空，注定不会寂寞了…… 其他人还没怎么样，仙人金虹和魔王波旬，先一步悄然退走，只是临走前，一仙一魔都若有所思地看着萧勉。 这小子——好一张王牌！ 至此，萧勉才真地松一口气。 却在这时，坚持到现在的万宗圣，终于坚持不住了。 万法灵台轰然倒塌，万宗圣从天而降。 一把接住万宗圣，萧勉脸色数变。 曾经雄霸南越州数百年的南天一圣，此时却蜷缩在萧勉怀里，浑身冰冷，瑟瑟发抖…… “你……你很好……” “……，前辈！” “好！就这么干！我看好你！就这么干……” “是！” “呵……哈哈……”狂笑着，万宗圣陡然从萧勉怀里站起来，看着摇摇欲坠却最终不倒的万宗城，幽然一叹：“于万宗城，我问心无愧；于南越州，我鞠躬尽瘁！” 一言至此，万宗圣，轰然倒地。 这一回，却是再也没能起来…… 南直门外，众人悲喜交集。 喜的是终于打退了神光号，保住了万宗城，悲的是此役虽然没死几个人，但死的无一不是顶尖战力。 万宗圣、酒剑仙、韦应、赤练老祖和胡长老，单单是天尊战力，就折损三人，白家老祖力战而亡，降龙伏虎险死还生。 尤其是万宗圣，对万宗城乃至是南越州而言，都是标志性的印记，万宗圣在，则万宗城在！ 如今，这枚印记，荡然无存…… 不管众人是何心情，残局，总是要收拾的。 此后，萧勉亲自走了一趟北直门，安抚下混元老祖。 至于其他事，自然有书生等幸存者妥善安置。 何况，萧勉还有一件十万火急之事，亟待处理。 那便是——玄微洞秘境！ 虽然心急火燎的，萧勉却不得不先招来黑布和鬼头，在黑布确定传送阵还存在之后，萧勉这才有所行动。 下一刻，萧勉出现在玄微洞中。 不等萧勉从传送的不适中回过神来，一众攻势，已经碾压向萧勉——这些攻势虽然都不怎么样，却胜在多。 那一瞬间，攻向萧勉的攻势，多达近百道。 伴随着这些攻势的，还有一番此起彼伏的咋呼声。 “该死的！” “打错了？” “这不是少主吗？” “会不会是敌人假扮的？” “要不要补刀？” “急什么？先看死没死……” …… 萧勉闻言，哭笑不得。 不过如此看来，要么是灵珠子那小子在诓骗自己，要么是——不对！自己受此待遇，玄微洞中，必生事端！ 不过看情况，那天阵宫的祁连天，处境堪忧啊！ 这么想着，萧勉陡然大喝一声。 一瞬间，便有五色豪光从萧勉身上透体而出。 萧勉的整个身躯被一重玄色光华包裹，双手一做赤红、一做冰蓝，双腿一做白金、一做青木…… 无上神通——五岳朝天！ 一则，玄微洞外发动的攻势多而杂乱，防不胜防。 二则，萧勉有心立威，挫一挫这些玄微学子的傲气。 也因此，一番叮叮咚咚的脆响过处，玄微洞还是那个玄微洞，萧勉还是那个萧勉，诸般攻势，荡然无存。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刚才谁说要补刀的？” “……” 玄微洞外，数十名玄微学子，鸦雀无声。 反倒是檀道济，越众而出，躬身行礼。 “少主无恙吧？老朽昏聩，冲撞了少主！” “檀老何出此言？那人呢？” “那人已经不在了……” 当下，三言两语，檀道济道出了实情。 灵珠子并没有诓骗萧勉，在洞悉了玄微洞秘境的根脚之后，灵珠子确实派遣祁连天潜入玄微洞，图谋不轨。 怎奈灵珠子、祁连天或是萧勉，都低估了玄微阵灵！ 那玄微阵灵，若是放在外界，不过是一缕灵体。 但在玄微洞秘境内，玄微阵灵，便是神一般的存在。 祁连天前脚才偷摸潜入玄微洞，玄微阵灵便立马生出感应，又因为祁连天乃是偷渡而来，玄微阵灵便将之暂时禁锢在了玄微洞内，任凭祁连天如何折腾，也翻不出去。 引来檀道济，檀道济可不是那不知世事的玄微阵灵。 一眼便看出祁连天包藏祸心，檀道济不声不响，便和玄微阵灵联手，一人出谋，一人出力，愣是将堂堂灵界十二宫之一天阵宫的得意门生祁连天，玩弄于股掌之间。 最后，祁连天也顾不上萧勉不萧勉了，直接激活了封禁历练的保护机制，就这么逃回了灵界…… 可怜被玄微阵灵一番蹂躏，也不知道祁连天逃回灵界之后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阴影面积又有多大？ 也正因此，萧勉出现时，众人才合力攻击。 得知玄微洞安然无恙，萧勉宽心不少。 不过和檀道济一番商议，萧勉还是决定暂时封闭玄微洞，免得灵珠子故技重施，再度进犯玄微洞。 反正整个玄微洞秘境足可以自给自足，暂时封闭，对于玄微学子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闪身出了玄微洞，萧勉再度出现在万宗城内。 劫后余生的万宗城，一片狼藉，却充满生机。 万宗圣等人的陨落，固然是让人神伤，但说得难听点，就算无今日之劫，万宗圣也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就像混元老祖说的：求仁得仁，夫复何求？ 却在这时，书生和青丘老祖，联袂找上了萧勉。 “两位前辈……” “别前辈了！如今你小子一身战力，已经超过了我，便是穷酸怕也打不过你，该我们叫你前辈了！” “尚前辈！青丘老祖！在我萧勉心中，两位永远都是我的前辈——无关修为，只看德行！” “哼！人心隔肚皮……” “狐狸！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吧！”却是书生，打断了青丘老祖的风言风言，好声言道：“萧勉！我二人此番来寻你，乃是向你讨教一事——万宗城，该何去何从？” “这……两位前辈有什么意见吗？” “青丘的意思，既然万宗城已经衰败至此，灵脉断绝、地脉枯萎，倒不如另觅佳地，重头再来！” “哦？尚前辈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说这话时，书生一派风轻云淡，却又一本正经！ 萧勉闻言，沉吟不语。 去？还是留？ 这个问题，早在今日之前，萧勉就考虑过。 只是萧勉没想到的是：一向勇猛精进、行事偏激的青丘老祖，选择了退却；反倒是平日里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书生，竟然选择坚守——看来，世事果然磨砺人心啊！ “敢问青丘老祖：若弃万宗城，该往何处？” “这……南越大好河山，总有一处落脚地吧？至不济，南蛮十万大山，地广人稀，灵气也不弱……” “青丘老祖！今日我南越修士可以弃万宗城，另觅佳地；来日是不是也要弃佳地，另觅他处？” “可是……” “我知道！青丘老祖是担心有心人再犯万宗城，万宗城动摇了根基，抵挡不了。”压下青丘老祖的话，萧勉一字一顿：“但若迁城，不用抵挡，我南越已自除名！” 一时间，青丘老祖脸色激变，书生神色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