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寻我匿
雨势丝毫没有减缓,反而越下越大,大得就跟玉皇大帝家里的水管爆了一般,连绵不断从天上倾盘而下。 那六道手电筒光束依然不断往北,农伟廉带领着骆奇聪和另外四名民警一路小跑往前。 “队长你看,前面有灯。”骆奇聪的一句话仿佛提神剂,众人加快脚步往光线奔去。到达之后,他们才发现,那是一条分岔铁路,而光源就是铁道旁的两盏路灯。“这不是三岔口吗?”农伟廉满腹狐疑,走到一棵树下,掏出自己的手机,擦掉上面的水,打开GPS软件定位。原来铁路来到此处会先行一分为二,若往右边岔道再行大约三百米,才会见到另一个岔口,这就是何庆光口中所说的三岔铁路。 农伟廉正要分配人手,可远处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列由南往北的火车。因为不知火车会走哪一边,农伟廉他们只好站到路旁,让火车经过。可就在火车在他们面前呼啸而过时,农伟廉愣了,他的目光追着火车头,可还没看清,火车已经扎入靠右的铁轨,消失在茫茫雨夜。 那火车经过时的余音仍在空气中徘徊,农伟廉凝重地看着骆奇聪,问:“你刚刚看见了吗?” 骆奇聪没有回答,但农伟廉已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答案。 “糟了!光叔可能出事了!”农伟廉迅速往回跑,拿着对讲机的手都有些发抖,“光叔!光叔!听到我说话吗?该死!光叔!” 到底农伟廉看到了什么?原来刚刚经过的火车,那火车头上沾着未被雨水冲洗、依稀能辨认的血迹。农伟廉发疯般地狂奔,心里只祈祷何庆光不要出任何事情。天雨路黑,农伟廉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骆奇聪想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手拨开,爬起来继续狂奔。 临近之际,农伟廉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人倒在地上,眯起眼睛,认出那人正是何庆光! 不!不!不!不!不! 农伟廉脑子里就只有这五个字。他奔至何庆光身边,扶起他,神色惊惶的道:“光叔!光叔你醒醒!光叔你别吓我!”他从骆奇聪手上接过绷带药绵,忙为何庆光包扎,又四处寻找有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口。 “唔——”何庆光发出一阵闷哼,道:“头好痛。” 农伟廉马上转忧为喜,说道:“光叔,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头很痛。”何庆光从地上站起来,农伟廉掏出手帕,为他擦掉还在往外渗的血,问:“光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回仓库了吗?怎么会一个人受伤晕倒在这儿?” 何庆光说:“我回到仓库,想商量一下临时封锁火车站的事,可没找到他们的负责人。然后我就想约些人手沿铁路到火车站看看情况,但他们又说警力不够,我就只好自己一个人来了。”说着,他忽然一拍大腿,高声说:“对了!顾纬越杀了许朝汉,又打晕了我,他……他……”何庆光东张西望了一下,指着围栏旁边的铁门,道:“他一定是往这片树丛走了!” “队长!”骆奇聪大声叫道:“我发现许朝汉了,不过……” “不过什么?”农伟廉心情已经坏透了。 “不过,他只剩下一个头。” “这里发现死者的腿!” “农警官,死者的上半身在这里!” 农伟廉终于明白那火车头上为何会有血迹,他连忙下令,道:“嫌犯还在火车站附近,马上通知所有警务人员行动升级,封锁火车站方圆一公里的所有道路,彻底排查所有行人以及车辆!” “这……”四个民警面面相觑。 农伟廉吼道:“有什么问题吗?” “农警官——”那个较年轻的民警说:“问题倒不是说有什么问题,只是这种行动规模太大,得请示公安厅。” “那去啊!顺便把法医也叫来,还有现场堪察组!” 那民警说:“农警官,我只能帮你向我们组长……”其实他是想说,这种请示获批的机会相当微,他不敢保证成功。 但农伟廉打断了他的话,怒道:“我cao!你的肺活量都他妈用来讲废话的吗?你向谁请示关我鸟事啊?赶紧给我请示,我这嫌犯要是跑去再干几个人,那就都是你给害的!你发什么愣?快点打电话,这就打!这就给我打!”他一生气本性就又暴露了出来。 那民警给农伟廉吼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电话放到嘴边,把农伟廉的意思传递上去。 “还有法医,堪察组!你别踢一脚动一动好不好?” 何庆光上前勾住他的肩膀,说:“伟廉,冷静。现在外面全是我们的同僚,估计他跑不到哪去。”何庆光把目光投向身后那一片树丛,“外面风头火势的,要是你,你会躲哪呢?”农伟廉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这片幽暗的树丛,或许就是顾纬越的藏身之地。 “奇聪。”何庆光扬了扬手,三人随即走了过去。这片沐浴在雨水当中大约两三百平米的树丛此刻真可谓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无数雨珠打在树叶上,又滑落坠回土地,滴滴答答不绝于耳。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在树丛中,提防着身边一切动静,危险似乎笼罩着四周。突然,身后传来沙沙作响,三人慌忙转身,才发现原来是那四位民警中的三位,他们也走进了树丛,帮忙搜捕。六个人排开一字型逐步收窄范围,漆黑之中只见六道光束相互交错。 “你们留意一下树上面。”农伟廉拨开挡在面前的断枝,把手电光送到身旁的树上。这断枝是风雨打断还是人为?或许皆有可能。他把灯光尽量往远处送,才发现在这么一片滂沱大雨的树丛里,手电筒的光形同杯水车薪。 在场的所有人,全身都湿了个透澈。头顶着这场暴雨,别说是人,哪怕是树的心情也不会好得哪去,试想一下如果有人撑开你的嘴,拼命塞你吃东西,你就能想像得到这些树有多痛苦。 在树丛里搜了一遍,他们却只看见树木在风雨中张牙舞爪地投诉着这场暴雨,别的什么都没有。农伟廉托着下巴,思量着顾纬越到底是躲着还是已经跑了。 倘若想离开这片树丛,要么回到满街警察的大路,要么就回到铁路。农伟廉非常有信心,无论顾纬越如何选择,都只会是死路一条,但眼下就是不见人,这家伙肯定又玩起了躲猫猫。农伟廉抹去脸上的雨水,与身旁那年轻的民警说道:“已经锁定了嫌犯的位置,你去请求支援,把这片树丛封锁起来。”随后又忽然大声喊道:“顾纬越!别躲了!你不是说要见我一面吗?我已经来了!你也别作无谓的反抗,干脆乖乖地束手就擒,免得我把这里的树挨棵挨棵地砍了!” 在农伟廉右边不远处,何庆光正拿着电筒四处搜索。他走着走着,突然有一件不知什么东西落到脚边,他收不住脚踩了下去,是硬物,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于世殷的手机。他马上明白这是躲在暗处的顾纬越抛出来的,连忙举起手电四处探照,可还是不见人影。 他把目光收回,放到手机上,前一秒他还没弄懂顾纬越的用意,但下一秒他就立即明白了,因为手机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他诚惶诚恐地以第三人称看着视频中自己的一举一动,脑子里像七级地震般凌乱。 “嗡。”手机突然震了起来,是短信——相信你不会希望与别人分享这段如此精彩的视频吧? 何庆光看着这条短信,无比震惊,他寒意袭躯,冷汗狂渗,即使暴雨加身,仍能分辨出脸上哪颗是雨,哪滴是汗。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突然从身后袭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耳边幽幽响起一句:“这视频我复制了两份,一份给你当做见面礼,一份我留作纪念。现在,我给你一道单选题,A:帮我活下去;B:抱着我一块死。”说话者不是顾纬越是谁?何庆光毫无选择,他也不敢说话,只用食指轻轻碰了一下对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 “你只管拿着电筒继续照,我就躲在你身后——”说着,顾纬越夺过何庆光腰间的配枪,只听见身后转来清脆的上膛声,“别轻举妄动,否则我保证后果会让你非常后悔。”语毕,何庆光便觉被人从身后扯着走,往铁路行去。 “光叔!”是农伟廉,“你在哪?” 何庆光愣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身后的顾纬越说道:“告诉他你在方便。”何庆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高声说道:“我在方便。”只见漆黑的深处,一道光整摇摇晃晃往这边照来,农伟廉艰难地从纵横交错的树丛中摸索出来。顾纬越又道:“用电筒照着他的脸。”何庆光照办,农伟廉只觉眼前突然光线刺眼,遂别过脸去,说:“光叔,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