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灵堂前亲爱
罗素素想到钟亦得，他很快來了。 与陈家进行贸易将近一年的钟亦得，遇上陈家这样的丧事，肯定要來。不过，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心里也觉得不祥：这一年來，我是第三次來给陈老板家的丧事送花圈。他家今年怎么就那么倒霉？ 送了花圈，默哀。钟亦得看到一直跪着的罗素素，很奇怪：罗素素一直恨她舅舅，想必对她外公也沒什么感情，怎么这么听话的跪在灵堂前？ 这还不够，陈图浩每次一來气，就是对着罗素素一巴掌，踢一脚。罗素素的母亲陈來弟也是哭喊着过來，又打又骂：“你这个不孝女，害得你外公死不瞑目，这是要造孽啊。”还加上扯耳朵，抓住她的头发前后摇。 罗素素的各位姨母也不放过她，这回她们是带着伤心难过來的，兵部都是讽刺，总之，就是对她打骂个沒完。 还有她的表姐妹们，表舅们，舅母们、、、、、、 而罗素素，很冷静地跪着，也不哆嗦，不喊冷，不喊痛，不求饶，不落泪，就那么跪着。 钟亦得想上前去阻止，但手下人拦住了他：“少爷，现在不便鲁莽。待奴才去问清情况再说吧。” “好，你快去。”钟亦得说完，想着：怎么会这样呢？素素再这样的情况下，不会服输的，一定会站起來，将打她的那些人骂个狗血淋头。但是，为何素素的娘亲也这样哭喊地打骂她？ 眼看罗素素晕倒，钟亦得想上前扶她起來，不过，罗新元已端來一碗热粥，给她喝下。醒來后，又继续跪着。 钟亦得还在迷茫中。手下已來向他报告：少爷，陈家上下，包括陈家周围的人都知道，陈老太爷死之前，罗素素和陈老板吵了一场大的。罗素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惹得陈老太爷临死前突然坐起，指着她喊，然后倒下，很久才闭眼。本來可以寿终正寝，但因为罗素素，变成了死不瞑目，这很不祥。所以陈家人都很生气，脸罗素素的娘都打了她几次了。 “是这样？”钟亦得想着，看着：披着白布的罗素素，头发被撕得乱七八糟，但就是一句话不说。 钟亦得让手下回去给母亲报告，说，自己要陪着罗素素，在这里度过这一关，保护她。 手下有点为难。但钟亦得已走向灵堂前，再次鞠躬，并对陈图浩和罗新元说：“陈老板，罗少爷，我钟亦得与你陈家生意往來近一年，深感你陈老板的为人忠实，生意厚道，却天不怜人，让陈老板家遭遇散父的不幸。我钟亦得决定，为陈老太爷跪着，以表我对陈老太爷的痛惜，愿他驾鹤西去，心安归西。也表示我作为一个晚辈，对陈老板的敬仰。” “钟公子，你这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但你不必如此、、、、、、”陈图浩想去阻止，但钟亦得已跪在灵堂前了。 他就跪在罗素素旁边，紧挨着，还打哆嗦，旁人以为，这是他怕冷。只有罗新元知道：钟大哥这是不愿意看到素素jiejie受苦，就陪着她一起受苦。这样也好，有了钟大哥跪在她身边，就沒人敢去打骂素素jiejie了。 陈图浩屡次劝钟亦得起身，说“知道你的心意，何必这么认真”，而钟亦得总是以一些高风亮节的词语打发陈图浩，顽固地要跪在灵堂前，守候在罗素素身边。 众人觉得这个钟亦得是疯了吗？还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有求于陈图浩？莫名其妙。 不管别人怎么说，钟亦得就是要和罗素素跪在一起。这大雪天的，都穿着厚棉袄，哭丧着脸，也沒人看得出他们两背后的浓情蜜意。关键是沒有人会往那方面去想：鄱阳县商贾大户的钟公子，蔷薇村里穷的一贫如洗，还被家族唾骂的臭丫头罗素素，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在场的人联想在一块，即使现在就跪在一起，也想不到一块。 连那个自以为是“钟家准媳妇”的黄春梅也沒有想到这事，在她眼里，罗素素怎么入得了钟亦得的眼睛呢？还是我这个有家世，又有一个强大后盾的舅舅撑腰的黄春梅，才可做钟亦得的夫人。至于罗素素嘛，黄春梅想都沒想过。 不管别人如何看，钟亦得就是那么跪着，这样就保护了罗素素：沒有人再上前去踢打辱骂她了，她可以安静地跪在灵堂前了。 沒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一天之内好几次相视一笑，温暖着对方的心，相互鼓励，度过这难关。 晚上，所有人走开了，灵堂前就只剩他们两了。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天这么冷，你这么辛苦，何必呢？弄得大家都对你的行为感到奇怪，好傻。”罗素素看着面前的灵堂，虽是说钟亦得不对，却也是自嘲。 钟亦得吹吹手，呼呼口里的暖气，说：“要是让所有人知道，你的外公就是我的外公，这样不就所有问題都解释了吗？沒人会觉得我傻了。你觉得呢？明日就跟你爹娘说，好吗，就在你外公的灵堂前。”钟亦得十分想要尽早成婚。 但罗素素一定要等到自己学成归來才成亲，她又一次拒绝了钟亦得：“在我外公的灵堂前，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既然跪在这里，那就专心点，诚心点，否则，还不如不要跪。” “可是，素素，你每天要跪好几个时辰，我心疼啊、、、、、、”钟亦得沒把罗素素的话放在心上，就想着要让她站起來，不要老是这么跪着。 罗素素说着“闭嘴，诚心些”，然后吻住他的嘴，让他不说话。两个痴恋的年轻人人就在老人的灵堂热吻，在这雪花纷飞的晚上，这滴水成冰的晚上，热吻，靠着心中的爱，相互取暖，相濡以沫般。 他们爱地很洁净，很善良，很自由，不妨碍任何人。现在，他们爱地很勇敢，天空的黑，地上的白，天地之间就映衬着他们的炽热的吻，那是他们的舞台。 罗素素的爱是纯洁的，可她忘了，这是在外公的灵堂前，钟亦得也疯狂，不顾这是在葬礼中。 如果她的外公有灵，看到这样的景象会怎么样？已想象不到了。 罗素素一直说让钟亦得注意，要专心，要诚心，就用她的吻让他闭嘴，这就是专心和诚心吗？这是对他们的爱的专心和诚意。 可是对她外公，她真的错了。就算不喜欢这个外公，就算外公对自己不好，但也不会啊，至少外公对自己的亲弟弟新元那么爱护，罗素素怎么就一时给忘了呢？ 唉，她，他，都忘我了，将自己忘记在他们的爱中。几个夜晚，都是那么的忘我。 但愿善良的外公在天有灵，原谅他们这小小的错吧。 他们已忘了这是葬礼，连白天都在心心念念着对方，即使对方就在身边，即使旁边人來人往，也还是忍不住偷看对方一眼，得到对方的眼神，就有了面对寒雪的勇气和疯狂。 葬礼这件事，在他们眼中，心中，渐渐消失。 但事实上还在进行中，直到接近尾声，陈梧的棺材要下葬來了。罗素素和钟亦得依旧披着白布，靠得很近，时不时地互望着对方。很奇怪，他们似乎总能心心相映，每次望过去，都不会只是看到一个侧脸，而是看到含笑的脸。他们为自己这样的连心而欢喜，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感触到的，而是两百多个日夜，相互思念而成的心灵感应：你想看到我，我就转身看你。 葬礼在他们心中的世界里：沒有了。 可这是大不敬，就现在來说，也是大不敬，不孝啊。 他们也沒有祈求外公陈梧的灵魂去原谅他们，因为他们真的：忘了，只记得他们的爱了。 葬礼完全结束，他们依依不舍地告别。罗素素才回到现实中，很感激他：亦得，你愿意放下身份，和我一起跪着，一跪就是四天，让我免遭更多的打骂，谢谢你。我会陪你走下去，等着，想着，我们美好的那一天。 罗家四口回家了，罗氏夫妇对罗新元的回家开心至极，对他是嘘寒问暖，而对罗素素，她被当成是陈梧死不瞑目的“罪魁祸首”，陈來弟足足半个月沒有跟她说话。 尽管罗素素在家很勤劳地帮着她干家务，可她一点不领情，从早到晚给她脸色看，还指桑骂槐。 陈來弟的心情也可以理解：自己的女儿气死了自己的父亲，这心里痛的，该怎么说啊？都是自己的亲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呢？ 罗宁照对陈來弟的做法看不下去了，他觉得素素有些冤，就劝陈來弟：“來弟，你就不要这样对素素了。你看她，自从你爹过世后，就一直沒开心过。她也难过，也恨自己啊。你想想，你爹过世那天，大家都知道他要不久于人世了，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还沒找到的新元。是素素把新元带了回來见他，让他了却最后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