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到达青山市区的时候是晚上，出了火车站皓宇在附近找了一家宾馆暂且住下。由于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几女都不愿意分开，干脆五个人挤在了一间双人间上，皓宇和林沫语静樱一张床，徐若雪和柳颜一张床，一觉睡到大天亮，皓宇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而林沫语此时正趴在自己的身上呼呼大睡着。日上三竿，从宾馆退了房间，打了辆出租车往青山村驶去，徐若雪一路上忐忑不已，她的这个家，自己已经有快十年没有来过了。皓宇的心情也逐渐的变得沉重，看着沿途的风景，心中惆怅不已。当到达青山村不远处的时候，皓宇指着远处的一座小山，冲徐若雪道：“雪儿，jiejie和mama都被埋在那座山上。”徐若雪顺着皓宇的手指看去，嘶哑着嗯了一声。出租一路前行，当到达村口的时候由于下过一场大雨，村里的路不好走，出租车司机便将车停下来表示无法前进。皓宇和几女下了车，迎面就看到村头站着许多壮男妇女在修路，忙个不停。付了钱，皓宇拉着徐若雪的小手走在前面，而村头站着的村民看到有几个陌生人走来，一个个都疑惑的看去。徐若雪没有在家待过，所以对于村内的人都不认识，皓宇也是一样，只知道几个和徐若雪家有亲戚的。五个人在村民诧异的目光下向村内走，道路不便，有许多泥泞，皓宇叮嘱着几女慢点别滑倒，拉着徐若雪向前缓慢行去。刚刚路过村民身边的时候，几人的耳边，就听到一串的议论声。一个中年大妈道：“他婶，你看这个女孩子好像若曦呀，天哪，真的是若曦，一模一样，虽然她过世很多年了，你看看脸蛋，真是她，”另一个年长的婆婆也登时惊了一下，开口叫住了皓宇等人：“孩子，等一下。”皓宇和几女回过头，疑惑的看着这个婆婆。那婆婆走上前来，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婆婆，我们是要去若曦家，这个是她meimei若雪，我带她回家看看。”皓宇说道。那婆婆当即哦了一声，连声道：“我想起来了，你以前是若曦的男朋友对吧？我在家里见过你，还有，你说这个是若曦的meimei？真的是若雪？”婆婆见状笑开了脸，一把抓住徐若雪的两条手臂，道：“孩子，你不认得奶奶吧？”徐若雪摇摇头。婆婆便再次道：“是啊，都已经十多年了，你被送出去的时候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跟你jiejie长的一模一样。”“奶奶，您是？”“我是王奶奶，你jiejie以前在上学的时候都是我来照顾，你妈身体不好，走，奶奶带你回家，我的好孩子，都这么多年了，唉。”王婆婆说着擦了擦眼泪，冲着几人说道：“走，我带你们回家看看，家里有点乱，我还没来得及去打扫。”皓宇跟着王婆婆走进村子，身后有不少村民围了上来跟着往徐若雪家中走去。徐若雪的家是在村中一个小广场上，用石头砌成的房子，一个小院，一间堂屋两间睡房，厨房在最东边，院子内有一棵枣树，是若曦亲手种下的，不知道还活着没有。青山村比较大，而且是被大山包围，道路虽然经过不少次抢修，但依然是比较难走。皓宇看着前面踉跄的王婆婆，生怕她摔倒走过去扶住。王婆婆笑道：“奶奶一把年纪了，腿脚还是灵活的，不打紧。”皓宇笑了笑没说话。

    一座用石头砌成的房子，破旧不堪的大门，院子内杂草丛生，林立的草丛一直延伸到门外。在院子中，一棵枣树高拔挺立着，此时枣树之上枝叶绿油油一片，一颗颗绿色的小枣长成。这棵枣树，茂盛的枝叶将整个院子覆盖，太阳的光芒透过缝隙照射在院子内。荒无人烟的小院，象征着它的腐朽，而这棵挺拔的枣树，却又诉说着它顽强的生命力量。院子的大门已经腐烂，上面长出了不少木耳，蜘蛛网结的到处都是，那木门似乎被碰一下就会散架。几人看着眼前这座荒废的房子，都静静的站在原地，不知心中所思，脑海中一片空白。王婆婆走过去将门上的蜘蛛网用手拨开，推开门，只听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断，散在地上。没有了木门阻碍视线，皓宇看到院子内的杂草已经有一人多高，几乎可以将小巧的几女给淹没。“就是这里了，因为没有人住，就没怎么打扫，里面都是脏东西，你们在这里看看，这段时间就住在我家吧。”王婆婆道。徐若雪迈动沉重的脚步往院子里走去，王婆婆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走过去向皓宇道：“你们在这里看看，我回去做饭，一会儿来叫你们。”皓宇跟王婆婆道了声谢，婉拒了王婆婆的好意，也随着徐若雪往院子里走。从前，这里还充满着生息，每天都会传来小女孩的欢笑之声……从前，这里还是干净整洁，每天都会有脚步络绎不绝的来往……从前，这里还没有杂草，每天都是主人和小女孩的脚印……现在，这一切，都变了。“mama，jiejie，我回来了。”徐若雪扑通跪倒在门外，冲着里面哭喊道。静樱和林沫语跑过去想要去拉徐若雪，被皓宇拦住，叹息道：“让她哭会儿，她心里憋屈的慌。”这个家，徐若雪没有生活过多长时间，她完全没有记忆。这个家，她没有一点感情，也不会有任何留恋。但是，那都是从前。徐若雪知道母亲将她送人，是为了她能过上安稳的生活，父亲嗜酒嗜赌，这个家，母亲一个人撑起来不容易。徐若雪也知道了，当初母亲的决定是为了她好了，天底下没有父母会忍心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她是走投无路，徐若雪可以原谅她。她却无法原谅自己，在遇到皓宇之前，她还恨着这一切，现在看到眼前的房子，徐若雪只知道悔不当初，让jiejie和母亲带着遗憾离世。徐若雪想哭哭不出来，在地上跪了很久，皓宇伸手将她拉起来，慢慢道：“要进去看看吗？”徐若雪点点头，皓宇便拉着她走进院子，杂草将一米六五的徐若雪淹没，只露出她的头尖。皓宇走在前面踩出一条路，林沫语几女也慢慢的跟了上来。一直踏着草走到正门外，门上结满了蜘蛛网，到处都是腐朽的味道。皓宇只是轻轻推门，门就断裂倒下。堂屋内一阵潮气扑鼻，异常凌乱。几个人走进堂屋，看到桌台上放着两张照片，一个是母亲王芳，另一个则是徐若曦的照片。不过上面已经布满灰尘，照片因长时间的腐蚀而变得惨白模糊不堪。左右四看，屋内的家具倒在地上，还保留着以前的样子，却是紫木枯朽。正堂的大桌子上，放着一沓厚厚的照片，徐若雪走过去将照片拿来一张张去看，上面都是徐若曦生前留下来的。有和皓宇之间的合照，有自己的素颜照片，徐若雪看在眼里，眼睛湿润。照片上的jiejie和自己万分相似，甚至那一张嘟起来的小嘴，也是一模一样的大小。林沫语也拿几张去看，看到皓宇和徐若曦接吻的照片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道：“若曦跟她jiejie真的是从头到脚都一样，我都想哭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皓宇捏捏徐若雪的肩膀表示安慰，之后说：“我们把院子和家里打扫一遍吧。”徐若雪点点头，于是皓宇出去在邻居前借来了铁楸和扫帚，带着几个女人先是将院子里的杂草铲除，将屋内的东西都收拾好，腐烂的家具全部丢了出去，将整个屋子清理的干干净净。徐若雪将照片收起来，要到照相馆将照片还原，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将家里打扫好，天也渐渐到了黄昏。由于没有落脚的地方，便在这附近镇上找了一家宾馆暂且住了下来。第二天，皓宇带着徐若雪和几女去看望若曦以及王芳，到寿衣店买了黄纸和蜡烛，打点好一切上山走去。这山上的坟头特别多，有一条专门上山的山路，天气炎热，山上蚊虫鼠蚁特别多，林沫语抱怨自己忘记穿条裤子出来，短裤下裸露的大腿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这座山头除了树木杂草，几乎就只剩下一些坟头，皓宇当初将徐若曦和王芳葬在了山坡上最高的位置，所以要一直往上走去。沿途不断有坟头掩埋在草丛内，这使林沫语和静樱都有些害怕，紧紧的拽住皓宇的手不敢左右去看。用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走上山坡最高处，徐若曦和王芳的坟头周围长满了杂草，阻碍了几人的视线，不过这时候，几人忽然间听到徐若曦的坟前有一阵哭声。林沫语和静樱吓得死死拽住皓宇，指着坟道：“里面怎么……怎么会有哭声？”皓宇也是一阵疑惑，将草丛拨开，放眼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少年跪在徐若曦的坟前，面对着墓碑上徐若曦的照片，低声哭泣着。徐若雪转过头用眼神询问怎么有陌生少年跪在这里，那少年背对着几人，哭了一阵后抚摸着墓碑道：“若曦，不知不觉你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我好像也有半年没有来看你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忘不掉你，时常梦到你。我知道，我们在高中的时候我追了你三年，但最后你告诉我我们是好朋友的那天起，我就应该死心了。其实我很羡慕皓宇，真的。”少年说到一半停顿下来，似乎是在傻笑，又似乎是在哭泣：“这几年我也没有皓宇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哪，你可能也在找他。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交了个女朋友，是我们同系的一个女孩子，我很喜欢她，你替我开心吗？因为我终于可以放下你去追求自己的真爱了。”在坟边跪了好长的时间，皓宇也没有打扰他，只是站在草丛后看着眼前的少年在和徐若曦说话，都没有发出声音。说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少年终于将纸烧完，打算离开。他站起身，深呼了一口气恋恋不舍的离开，却刚好撞到了草丛后站着的皓宇。少年猛然向后退了几步，这才定眼去看，喊道：“皓宇？”一瞬间，少年有些慌乱起来。皓宇和几女走出来，手上捧着一束鲜花，说道：“李勇，好长时间不见了，你来看若曦？”李勇点点头，然而当他看到走出来的徐若雪时，顿时叫道：“若曦？是你？你没死？”看到徐若雪，李勇彻彻底底的激动下来，他不知道徐若曦有一个孪生meimei，有这么大的震惊，倒也难怪。李勇说完，就要上前仔细去看徐若雪。徐若雪则后退两步，道：“我不是若曦，是若雪，若曦的meimei。”“啊？”李勇转过头。皓宇弯腰将鲜花放在徐若曦碑前，道：“你可能不知道，若曦还有一个meimei叫若雪，她们是双胞胎。”李勇惊讶着还想再问什么话，皓宇则淡淡道：“李勇，你先到山下等我。”李勇有些迈不动脚步，还是盯着徐若雪看，过了一会儿，应了一句往山下走去。他走后，皓宇将徐若雪拉过来，站在徐若曦墓碑前，道：“很意外吧小宝宝，站在我身边，她是你meimei，我找到她了，你见到她一定很开心，不过要先等一下，我去看看妈。”皓宇说完，拉着徐若雪来到徐若曦旁边的墓碑前，徐若雪将怀里捧的花放下去，和皓宇一同跪下。身后的林沫语和静樱也都跟着下跪。拉着徐若雪的手，皓宇道：“妈，我把若雪找回来了，我们来看你了。”草叶娑娑，小风吹来，似乎是在回应皓宇的话。徐若雪左手捂住嘴巴，一副想哭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哭着道：“妈，女儿不孝，对不起你。”哭喊之间，徐若雪就像发疯一样抱住了墓碑，在她觉得，这是这辈子唯一的一个遗憾，就是没有享受过母亲的怀抱。徐若雪泣不成声，她的感情将林沫语三女也触动起来，三女纷纷跟着抹眼泪。她们距离很近，一个地上一个地下，中间仅仅几杯黄土隔阂。她们相距很远，一个人间一个天堂。她们在一个地方，却又一个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