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七天
干旱的沙漠无尽荒凉,凄寒中无数悠长的影在地面无限拉伸孤独和寂寞。这里埋葬着无数干涸的生命,每一座墓地就是一块钟表,生命停止在某时某刻。 如果在这里你能看到哪怕一个活人,你都会感到惊愕,更别说看到五个。 人就像行走的绿洲,鼓动着红色的浪潮,承装不甘枯竭却即将干涸的水滴。可是当你知道生命正是靠着吞噬彼此而延续的时候,你会对“人”这个名字震惊不已,尤其是当眼前的人手拿利刃逼近,巫师越发理解,欲望就是干涸边缘的生理反应,而贪婪和疯狂就像无法停止的吞噬,凋亡和新生在吞噬之间。 巫师向前狂奔,她已经不停奔跑了近乎两百里,她知道,有种欲念正把她驱赶向北方,北方有什么呢?死亡,在这片大地除了无数死亡的生命,还死亡了河流,田野,家园,以及曾经在这片天空游荡的希望和梦想。 不过是死亡,巫师自觉的活了太久,没有意思。 巫师有时候也询问自己,为什么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吗?这句话曾经在她的耳畔反复回想,以至于她不止一次想结束自己毫无意义的生命,然而她遇到了蓝小明,蓝小明出现后,她彷徨的灵魂终于平静,她决定扎根在这一片荒凉的污域,为了一个人继续活着。 巫师来自于天国,曾经是天国云霞般的存在,世人只能仰望。她自然知道将符出现在蓝小明喉咙中的非凡意义,她无法确定蓝小明的身份,但她能确定一点,蓝小明绝不是将军后代,他的父母和自己是一种人,这也是为什么她冒着生命危险收养蓝小明的原因,为此她做了无数痛苦的妥协,哪怕驱使自己不断的杀戮,以至于面目全非的她连自己都不敢接受,虽然她也曾想放弃蓝小明,甚至有时候还想杀了他。 尤其是当巫师偶然间发现蓝小明一种可怕的怪力时,她从此有了不祥的预感,这个孩子很可能带来无法预想的灾难,他可能会害死许许多多人,巫师已经做错了很多令她后悔终身的事,她不想再错第二次。 然而要杀了蓝小明,她更做不到。 与蓝小明的父母不同,巫师之所以能够活着,活到现在,不过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原因,她听话,巫师背叛了自己,背叛是个有趣的化学反应,就像一夜之间结合了巫师一生的美好和幻想,从此她再也不能与这个世界一切美好发生反应,也应当包括蓝小明,她自觉不配。 除了和蓝小明的某些交集,巫师实际是死了,死在那一夜残酷的审讯中,那一夜她承受了人类所拥有的最残酷的刑罚,她崩溃了,为了活着她不停地哭泣,她信誓旦旦,她出卖了所有曾经的战友。从此很多午夜梦回的夜里,巫师时常坐起来放声痛哭。所以她怨恨蓝小明,她溺爱蓝小明,她疏远蓝小明,她亲近蓝小明,她想杀了蓝小明,她又想培养蓝小明。 她对蓝小明的情感是复杂的,复杂的就连她都搞不清楚。 她想把蓝小明推入天堂,又想把蓝小明推入地狱。 天堂就像梦想,巫师不想蓝小明从小就失去梦想,可是地狱才能锻炼人成长,她又害怕扼杀蓝小明在摇篮之中,为此她曾经不断挣扎,可是未来近乎是灰色,她和蓝小明何曾再有离开污域的未来,天国的强大令人绝望。 最后的火苗真的能在狂风中不熄灭吗,未来真的有希望吗?往事已经越来越飘忽。 巫师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蓝小明,失去了蓝小明,她突然再次学会了伤心,学会了哭泣,学会了愤怒,她终于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一个人,她有权用微笑,哭泣回应世界,哪怕马上万劫不复。 然而现在巫师清楚的知道为什么有人要追杀他,这或许不仅仅是黑妖的想法,或者还有辉莫将军,辉莫已经不再信任她了,因为地灵中心的建造权已经转交了一个让她感到措手不及的人,这变故很可能来自于遗失在荒漠中的将符。 有人急于撕开她真正的面纱,而这层面纱,熊正将军为她特意掩盖了,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在这里安然统治污域的原因。 “巫师,你逃不掉的!”沙鱼在迫近巫师后,气喘吁吁的大喊,巫师受了伤,受了重伤,他想扫除巫师最后的幻想, 巫师站住了,就像一个被关掉开关的机器,一动不动的站在沙漠中,狂风吹动她黑色的披风,她就像失去了灵魂,又像陷入遥远的回忆。 “全力攻击!”沙鱼发出信号。 “等一等,不对劲!” 黑莲用力拉住沙鱼,巫师忽然好像变了一个人,她整个人在慢慢膨胀,就像一朵花忽然从蓓蕾中一夜怒放,她的气场也跟着在变化,这种奇特的现象,她从来未曾见过,他不曾见过濒死的人会焕发生命的奇迹,娇艳的开放。 巫师身体回转,她满脸的褶皱正慢慢舒展,瞬间就变得平滑起来,她的眼眸也从虚无之中开始凝实,闪光,她慢慢伸出手,扯掉身上的披风,她穿着玫瑰花的衣衫,那样的鲜活而艳丽,仅仅从她抬起头的刹那开始,世界就开始闪光,她就像一个不知经年,历经千劫后的老树又回了不合时宜的春。 沙鱼等人全部愣住了,眼前的巫师似乎只有十八岁左右的年纪,生的单纯而芬芳,如邻家女孩一样简单,干净,漂亮,纯洁,以至于众人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怀疑是否眼前的巫师被人冒名顶替。 “我很生气!”巫师忽然开口,声音沉凝,神情冷漠。 听到这声音,沙鱼回过神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杀人,我讨厌杀人”巫师慢慢说着,就像自言自语,又像失恋的少女正发泄嫉恨,她的小手也变得鲜活,可能是因为充血的缘故,此时浸润着粉红色。 “你逃不掉的!”沙鱼盯着受伤巫师的前胸,那里有一个骇人的血窟窿,他诧异于巫师是如何能支撑到现在的。 “你不要天真了,你以为我是害怕你吗?”巫师转头看向沙漠深处,“我从未想过因为我一个老婆子,会有天国的刺客进入污域!” 沙鱼等人闻听,看向沙漠深处,除了风,静悄悄的,沙鱼不确定巫师是不是在干扰他,转移他的注意力,趁机将他一剑毙命,因为巫师已经抽出了一柄短剑,短的就像匕首一样的短剑。短剑虽短,但是看了一眼,心都莫名的跟着疼痛。 “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哪里碍了眼呢!”巫师继续问,这种语气说是再问,又似乎听到的人根本不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