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玛丽娜的痛苦

    玛丽娜在下水道死里逃生后，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当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肮脏的天花板——她并没有被拐去卖掉，只是在鼠道的酒馆，这里的房间环境实在说不上会好到哪里去。而且张开眼睛看到的并不是其他人，而是艾克欧，这让她更放心了。艾克欧是个有点天真的青年，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在身边的话，确实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全了。

    醒过来后，玛丽娜第一件事就是问露露娜卡在哪里，但是并没有得到回答，艾克欧只是沉默。虽然心里知道她大概是凶多吉少了，但是玛丽娜没有放弃，又去找到了在外面喝酒的短斧和克里斯。在这两人那里，她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而是更干脆、更残酷的回应：露露娜卡被留在了下水道。至于露露娜卡的生死，当时在场的人，都不认为她还能活下去。

    那之后，玛丽娜忘了自己怎么离开的鼠道。当时和这两名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佣兵分开后，她和艾克欧一起离开了鼠道，回到了外面干净安静的世界——本应是如此的，但是星空变成了一片蓝色，那一晚的君王堡，实在说不上是平静。和有点担心的艾克欧分开后，玛丽娜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那是一个干净朴素的旅店客房，在君王堡偏僻的地方，外面是寒冷的海风和海浪声。这样的地方，她可以花费很少的钱就能呆上一段时间，让她的口袋能更宽裕一些。

    那一夜，玛丽娜没有闭上眼睛。露露娜卡的死让她心情变得很糟糕，然后外面那片蓝色的星空，还有房间内那怎么也无法熄灭的蓝色烛火，让她感觉很不舒服，身体烫得厉害，血管里像是灌满了烧开的热水，让她皮肤刺痛，碰一下的话就和在上面用刀子划一刀差不多。

    回来后的那几天，玛丽娜一直没有离开过旅店。艾克欧过来探望她，她和平时一样和他打交道，艾克欧并没有看出她有什么变化，每一次都是很高兴地离开。但是当他离开后，玛丽娜又恢复成从地下回来的那一晚的模样。

    玛丽娜见过不少人的死亡，但是露露娜卡的死，给她的震撼很大。露露娜卡并没有死在她的眼前，但是露露娜卡是因为她而死的。短斧说过，在地下的世界，死亡是随时都可能会发生的，而露露娜卡这样自愿到地下的人，应该已经做好觉悟了的。

    现在回想起来，玛丽娜发现，露露娜卡确实已经做好觉悟了，而没有认真对待此事的，是玛丽娜和艾克欧。她以为一切都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保护露露娜卡这样的小女孩，不过是一件并不困难的事——最终的结果，就是露露娜卡因为玛丽娜而死，而她玛丽娜，还活着。

    这绝对不是玛丽娜想看到的。她还记得，露露娜卡是为了自己的叔叔才到下水道的，但是当她得到那些发光苔藓后，并没有能活下来回到地上，而是代替玛丽娜死在了那里。

    玛丽娜并不想死在君王堡，但是当有人因她而死、甚至代替她死去的时候，她的心变得很乱，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她认为自己总得为露露娜卡做一些什么，不然她迈不过去这个心结——至少要为露露娜卡的家人做一些什么。但是她并不知道露露娜卡的家人到底在哪里，只凭着露露娜卡是鼠道居民这个身份去找她的家人，实在太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