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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魔灵 一阵极其低沉的气泡涌动声,将阿鲁巴从昏迷中惊醒。抬首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庞然无朋的绳网,以及,其外沉霾如铅的茫茫暗色。 借着周遭一些幽幽闪烁的光点,半兽人发现自己赫然身处水底,手足处紧缚的韧索和躯体无所依附的颠浮感让他有些不适,自由顺畅的呼吸却带来了如坠幻境的茫然。 他无法分辨身处的究竟是个噩梦,还是真正的杀戮危机。 体内原本空空荡荡的炎气似是恢复了少许,但还不足以挣脱束缚。阿鲁巴疑惑地环视着周围,心中渐渐恍然。身边同为绳网所困的诸多同袍,头部俱是被套着鼓胀如球的透明物事。正是这些类似于鱼泡的囊体,在维持着呼吸的可能。 大网的外围,潜弋着一条条矫若游鱼的身影。束套在头上的硕大球囊,让这些异类的躯体看上去更是矮小万分,而那点点闪耀的冷光,却是来自于他们的眼眸。 在这深暗的水底,它们亮得就像是九幽冥火。 一簇柔和的人形光影,远远引领在前端极远处。那芊芊玉掌中不过尺余的精巧法杖,便是整个光源的基点所在。阿鲁巴凝视着那人,倒缚于身后的双手略翻,自袖套中极缓地抽出一柄弯匕,割划起来。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显得甚为谨慎,可紧束在手腕上的绳索却犹如钢丝般坚韧,深陷入皮rou内不动分毫。似乎是有所感应,前方那人忽顿住身形,悄然投来了一瞥。 阿鲁巴立时住手,紧随而来的汹涌大力猛地收紧了绳网,一阵天翻地覆的急速震荡中,他和皇家诸人已是被提出了湖底,湿漉漉地拖拽于水面之上,划出粼粼波痕。 霍然亮起的月色让半兽人的眼睛有些难以适应,略过了片刻,他才渐渐看清此刻所处的独特世界。 斑驳嶙峋的怪岩,构筑了天地间唯一的主体。没有土壤,没有草木,放眼所见尽是累累的岩层巨石,集结叠嶂,直达云霄。这里就像是一口庞然无朋的石井,而井中屹立的擎天巨柱,便是那座巍峨奇诡的火山。 众人的身下,是个直径里许的幽深寒洞。不断涌起的湖水使得它看上去宛如在无声沸腾,沉寂之中,透着几分隐隐的妖异。 绳网的另一端,渐收渐窄,被几十名男性溯夜侏儒斜拉着去向岸边。这些不及常人三分之一身高的异类,却拥有着与体形不成比例的强悍力量。充满了爆炸力量的坚实肌rou,铁石般覆满了他们的躯体,宛如黝黑而狰狞的铠甲战衣。 虽同为侏儒种族,但溯夜人的体貌特征,显然与戈牙图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相较于地行侏儒,他们要远远强壮得多,并且面目更为狞恶可怖。那一张张横阔直达耳根的血口之内,参差交错着上百枚色泽焦黄的细密锐齿,当它们在全力切合时,即使是最坚硬的兽骨也会变得如枯枝般脆弱不堪。 侏儒族群中,向来有男性以样貌粗陋为美一说。然而令戈牙图最为泄气的,却是溯夜人硕大如蒜的鼻子。 伟大的地行之王从一开始就压根也没打算反抗。在束手就擒之后,他这一路上都在嫉恨难平地看着那些溯夜侏儒,暗自咒骂不已。 象征着性能力的鼻形,在地行一族中历来就有着极为详尽的种种阐释。无数传言佐证之下,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体器官硬是被扯到了一起,愈大则愈强的谬论自远祖时起一直流传至今,根深蒂固地影响着每个地行侏儒对雄性力量的奇特观念。 令戈牙图懊恼到发狂的是,他根本就没有鼻子。 一次酒醉后的恶意调戏,让还没有成为地行之王的戈牙图被族人咬掉了鼻翼。如今的两个丑陋黑洞,让他无时无刻不再缅怀着当年“英挺无双”的容颜。 眼见着百多个强悍的异族侏儒均是垂着个肥肥累累的巨鼻,戈牙图觉得愤怒就像是火星炸现的草场,离熊熊焚烧的程度,已经不远了。 “这么大的家伙,难道是驴子么?扑你老母!”他早就把扮酷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为满腹的怒火寻找一个宣泄口,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 “闭嘴!”熟悉的低吼在旁侧响起。 戈牙图鬼祟地转过头,细声道:“大块头,你没事?还能动吗?” 阿鲁巴微微苦笑:“光能动有个屁用,我连手上的绳子都解不开,更别说杀人了。这帮矮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弟兄们连边也没沾上就倒了一地,真是他妈的活见鬼!” “溯夜一族,算是我们的远亲。传说很早就已经灭绝了,没想到会在这个岛上遇见……”戈牙图张望着周围,脸上大有恐惧之色,“在前几次大战的时候,他们曾经是暗魔族的追随者,都是些不要命的疯子。传说也正是为了这个,才会被教廷追杀灭族的。” “魔族的跟班?那不去找教廷报复,绑我们来这里干鸟?”阿鲁巴竭力磨动着匕刃,手腕处已是鲜血淋漓,但那古怪的绳索就只被割出了一道极浅的凹痕来。 戈牙图打了个哆嗦,半浸在水里的身体冷得像冰:“他们是食人族,而且还是生吃的那一种。” 阿鲁巴的动作顿住,嘴巴大张得几乎能塞下整个烈火岛。 绳网被拖上岸后,溯夜侏儒逐一将皇家军士抬起,行入石岛内壁下方深陷的洞xue。与阔达数丈的洞口相比,天然形成的石xue腹地则要显得更为庞然。 最初的路径,是黑暗而崎岖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并没有给溯夜侏儒带来丝毫不便,他们排成了一道蜿蜒行进的长蛇,步履如风,彼此间极少交谈。那唯一的女性侏儒,仍走在整支队伍的前端,所执法杖之上隐见光芒流转,闪耀不休。 随着渐行渐深,洞xue中的地势也愈加开阔起来。于林立的石笋钟乳间几经辗转,淡淡跃动的火芒开始在前方黑暗中现出了端倪。 这是片延绵数里的开阔地带,十余处猎猎燃烧的火堆,构筑了整个空间的光源。阿鲁巴茫然四顾间,只见几百个矮小的身影正从远端洞壁凿开的石室里鱼贯而出,宛如蚁群倾巢。 大多数皇家军士均已醒转过来,但溯夜侏儒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击的机会。正眨巴着双眼想要编排些理由说服这群远亲的戈牙图,忽听得连串微响划过耳畔,紧接着屁股上的刺痛感便引发了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带着些不甘,他咬牙拔出那支恶意的钢针,瞪眼望着走到近前的几名溯夜女子,良久才垂低了头。 “这些个母驴,怎么都漂亮得跟妖精似的?”昏沉中,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丝丝缕缕的曙光,自阴暗天际逐渐喷薄,沥洒而下。晨风仿如情人的手掌,温婉拂过罗芙的脸颊,带着些许俏皮,拨散了她的长发。 从颈项至柔软的酥胸,由小腹再至修长双腿,冰凉的液体倾泻在女法师娇躯的每一寸部位,就连那隐秘的芳草之地,亦未曾遗漏。胸前的嫣红蓓蕾,正因寒意而悄然挺起,在大片眩目的白皙中,绽放出两点令人窒息的魅色。 带着些脆弱的茫然,罗芙睁开了双眸。随即映入眼帘的异状,让她不由自主地低呼了一声,整个人羞愤地蜷缩起来。 不着寸缕的女法师,正身处于一眼岩崖下的清潭之内,耳畔水声潺潺,一缕山泉自崖壁上坠下,注入深潭,激起如烟轻雾。两名溯夜女子不断地掬起潭水,细细为她洗抹着全身,如孩童般娇美的脸蛋上俱是带着肃穆神色。 “你们……你们想干甚么?”体内荡然无存的魔力让反抗变得没有任何意义,尽管在战场上罗芙可以凶悍如雌豹,但在这窘迫的境地下,羞辱感已让她无力到几近虚脱。 戈牙图无可奈何的声音自后方传来:“说是让你去侍奉魔灵,只有纯洁无暇的人类处女,才有这个象征着无上荣耀的资格。” 罗芙大吃一惊,玉臂合掩于胸前,厉声道:“闭上你的眼睛!要是敢过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不用闭眼,因为我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戈牙图长叹了口气,显然是深以为憾。 罗芙将信将疑地转首,却见地行侏儒被反绑着双手,站在岸边不远处,双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条。他的身边,俏生生站着个手执法杖的女性侏儒,樱口星眸,容貌甜美无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