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六章 南澳风云（二十五）

    元军因旗舰覆灭水师主将意外战死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腾蛟水师幸存的战船在腾蛟军副使刘栋的指挥下，借着南澳岛海域骤起的狂风暴雨掩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之后，终于突破了元军的包围。

    逃回惠州大亚湾时，闻讯赶到军港的大宋枢相文天祥，看到腾蛟军仅存的那些伤痕累累残破不堪战船后，震惊之下两眼发黑，差点就失足跌落水中。

    指挥使阵亡，旗舰金蛟号沉没，十二艘海鹘战船仅存三艘，三十六艘海鳅战船只回来了八艘，整整六十艘用于警戒传讯和小规模战斗的飞蜈快船，也只剩下十七艘。

    这一战之后，大宋最精锐的三大水师之一，被朝廷和文天祥寄予厚望的腾蛟军，差点就可以从大宋水师的序列中除名了。

    腾蛟军大败而归、伤亡惨重的消息是瞒不住的，为了不动摇军心士气，哪怕心中又惊、又怒、又痛，文天祥却强忍着心中的震怒，并没有当众斥责腾蛟军这些败军之将，反而是极力温言抚慰。

    只是等回到了文天祥在大亚湾的临时帅帐内之后，看着跪在他面前低头请罪的腾蛟军副使刘栋，文天祥内心压抑着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连沉稳从容的宰相威仪和气度都抛之脑后，罕见拍案而起失声震怒道：“本相十七日刚从南澳离开，临走之前尚对韩猛和你千叮万嘱，元军若来，能战刚战，若敌势大，则先暂避其锋保存实力为上。可你们呢，轻敌冒进误中陷阱，一战之下几乎全军覆灭。尔等身为朝廷大将，丧师辱国，该当何罪？”

    此战之败，确实是缘于韩猛轻敌冒进，依朝廷军法，莫说是狼狈逃回的腾蛟军将领们，即使是已经身死的腾蛟军指挥使韩猛，只怕也同样逃不过朝廷的处罚和一个身后骂名。

    可是在指挥使大人抱着赎罪之心以死断后，为掩护腾蛟军残部撤离战场以身殉国之后，回想起韩猛当日割发代首之际的凄惨、哀然，仅率五艘战船孤军突入数百艘敌船阵中慷慨赴死的决绝、悲壮，刘栋如何还忍心去让自己忠诚、英武的上司再去担这样一个耻辱的罪名呢。

    哪怕是自己和生还的弟兄们将这罪责担下，也万万不能让指挥使大人在身后遭人耻笑啊！

    想到这里，在文天祥的震怒中，刘栋抬头解释道：“枢相，此战之败，末将等身为武将，征战不力，罪无可恕，不敢推脱。只是指挥使大人临敌之际，军略指挥并无大错。若非元贼过于阴险，竟将数百坛猛火油藏匿于中路数百艘战船之内，又以铁索将战船相连，这才使腾蛟军陷入进退两难之境伤亡惨重。即便如此，指挥使大人为国之心亦不曾有丝毫动摇，身先士卒率领末将等奋力突围。突围之后，为掩护属下等撤离，更是孤身直冲敌阵，以身殉国！“

    说到伤心处，刘栋忍不住双眼一红，伏地叩首哀求道：“枢相，若依军律，末将等罪无可恕，只是还望枢相念在指挥使他以身殉国之忠，孤军冲阵之勇，决死断后之义，给指挥使大人留一个身后哀荣吧。所有罪责，末将与腾蛟军幸存的弟兄们愿一力担下！”

    看着伏地请罪，痛哭失声的军中大将，文天祥心中同样不好受，喟然长叹一声缓缓坐回帅案之后，黯然伤神的说道：“韩猛身为我朝忠良之后，自昔年我大宋嘉兴朝通义郡王之后，韩氏后人在军中累世为将，实为我大宋军中这栋梁。韩指挥使对我大宋之忠，本相从不置疑。临敌之勇，待下之义，以死殉国之诚，文某亦感佩万千。然朝廷军法非因人而设，功败得失岂能因情而废典。韩猛此战之失，使我大宋水师精锐折损近半，再无正面阻挡元贼水师南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