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章 为那缕光明，我愿做扑火的飞蛾
古朴的松纹茶墩，精致的紫砂茶具，红泥小火炉上炭火雄雄，正在烹煮着萃取的清澈山泉。 雅致的阁楼内，净手之后，霍尔娜极为认真的将茶具摆放好，按着烫杯温壶、马龙入宫、洗茶、冲泡、拂面、封壶、分杯、玉液回壶、分壶、奉茶的流程，一丝不苟的为方兴冲泡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 看着面前的佳人忙碌一番之后双手奉上的一盏香茗，方兴接过茶盏，放在鼻端轻嗅着淡雅的茶香，轻叹一声之后方才一饮而尽。 “将军知道先闻香、后品茗的茶道规矩，想来昔年也是富贵人家出身，不知将军缘何乔装打扮、甘冒奇险，潜入广南为大宋朝廷效命。“ 抬头看着霍尔娜如白玉雕琢出来的精致脸庞，方兴轻声问道：“夫人见微知著聪慧不凡，只是方某实是不知夫人有何意图？夫人究竟是从哪里发现方某的身份，为什么不将此事上报蒙古人？夫人想从方某这里得到些什么，或者是想通过方某向我大宋朝廷提些什么要求吗？“ “将军不愿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奴家，可是对奴家还不放心吗？奴家现在的身份确实令人生疑，可是将军难道从来没听阿沙文对你们说过我们的遭遇吗？你以为我会贪恋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吗？还是说将军觉得奴家对你的心意都是假的？“ 霍尔娜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声调聚然拨高：“你以为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吗？每天像个玩偶一般任人摆弄，整天担心吊胆处处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察不忽木和他的夫人。你知道现在察不忽木府上每天都会抬出几具歌姬的尸体吗？至少三具啊！都是被他肆意玩弄后又赏给他那些侍卫，被活生生虐杀的妙龄少女。如果不是阿沙文在你们的帮助下有了这么一些权势地位，说不定我早已经和那些歌姬一样，赤条条的被一块破布裹身扔进城西的乱葬冈喂野狗了。“ 说到这里，霍尔娜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哀怨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汉人向来重视女人的名节，像我这样没有家世的异族女人，又是被蒙古人掳掠后的残花败柳，可能你心里对我其实是不屑一顾的。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啊！我从十二岁时就经历着国破家亡被人卖身为奴的悲哀和无助，为了生存，为了保护阿沙文，我只能放弃所有的自尊和矜持，像个歌姬一样在蒙古权贵面前卖弄风情。“ 抬头凝视着方兴，霍尔娜轻声倾诉着自己的心声：“其实从第一次在阿沙文的府上遇到你，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一开始只是因为你的身材，毕竟不管是蒙古人还是汉人里，比我还要高的男子并不多见。“ 低下头，霍尔娜白玉般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红晕，轻声低语道：“或许是因为在暗地里关注的久了，我才发现自己慢慢开始喜欢上你了。你的沉稳、精明和干练都让我沉迷，每次看到你，我仿佛都可以感觉到你身上有一种无法抵挡的吸引力，让我总想多看你一眼，在你身边多呆一些时间。也正因为如此，让我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轻捋了一下鬓角的发丝，霍尔娜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恢复了平静，轻笑着继续说道：“你不是问我，是怎么发现你和黄东主的身份吗？其实很简单，因为在我遇到你们的时候，我发现黄东主只要是和阿沙文谈论什么大事，就一定会悄悄的去观察你的反应，等待你的暗示。这根本不像是一位东主对待家里管家的态度。” 方兴到这时才知道自己和黄进义身份暴露的原因，不由的摇头苦笑着接了一句：“细节决定成败，任何微小的疏漏都可能招来致命的伤害。唉，看来皇…呃，黄公子最初再三交待让我务必要小心的话，真是有先见之明啊。可你只凭这一点，就能确定我和黄进义的身份了吗？“ 霍尔娜得意的抿嘴一笑，接着说道：“只凭这一点当然不行，开始我也只是感觉有些奇怪罢了。你们和阿沙文合伙向海外贩运丝绸、瓷器，能提供充足的钱财和人手并不稀奇。只是察不忽木身为广南行省平章，手里也不过是拥有两条大海船，还是从江南行省借调而来的，可你们居然能轻易弄到适合远航的大型海船，这就让我很惊奇了。后来，番禺城中的富商看到你们赚钱这么容易，眼红之下也四处找关系，说动了察不忽木身边的几位蒙古大将，同样组织起船队想和南洋诸国通商。可是他们的船队却一去不返，再也没有消息了。而在此期间，你们和阿沙文的船队却足足往返了六次，而且都是满载而归。如果再联想到去年琼州的大宋水师在广南沿海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力量，那么你们的身份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今天这一试，你不就露出了真面目了吗？“ 听完霍尔娜抽丝剥茧合情合理的分析，方兴对面前这位异族美人的聪慧头脑也不禁赞叹不已。轻轻摇着头，笑叹道：“夫人心思细腻，头脑聪慧，实在是令方某佩服啊！” 本来一幅高兴得意样子的霍尔娜，听到方兴又提到“夫人”这个称谓时，却突然脸色一变，板起脸寒声说道：“我已经把话说的够明白了，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当成察不忽木的姬妾。当年的经历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更不是我想要的。现在，自从发现你的身份后，我就做好了决定，我要你把我从察不忽木身边救出去，我永远不想再回到那个残忍而又贪婪的蒙古人身边了。这样的日子如果再继续下去，也许不久之后，我就会和那些歌姬一样，被察不忽木在某一次醉酒之后当做一件泄欲的玩物，蹂躏过后丢弃在城西的乱葬冈上。即便没有出现那样的结果，要不了多久，不管是元廷还是你们大宋朝廷收拾了察不忽木，到时候我这样的姬妾又会有什么下场呢？是再被人当做一件玩物送来送去，还是直接被人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