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示爱
夏至天的白马巷,藤萝碧绿。沿墙院的一带的缝隙,缀满了翠芸草,经过昨日雷雨的冲刷,更是长得郁郁然然。沈涵初在暮色中的巷子里走着,快到寓所时,却见院外的墙面上,靠着一个清癯的身影,一双脚,淹没在那绿鳞片片的翠芸草里。她走近一看,竟发现是贺永麟。 “永麟!”她诧异道。 “老师……”那贺永麟喃喃道,从那草丛里走了出来。 他在狱中显然吃了不少苦,比以前更是消瘦了不少,一双眼就这样深深地凹陷进去,脸上突兀地伸展着一道道血痂。 沈涵初一手捂住了胸口,有些激动地道:“真的是你?谢天谢地,他还真肯放你出来……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说到这里,仿佛是无法说下去了,便将话锋一转,问道:“你是何时出来的?” 贺永麟又垂着头,一只脚“的的”地踢着地上的石砖,道:“就昨天。” 沈涵初便道:“进去说吧,进去坐坐。” 他随她进了院子。 他坐在桌边,喝着沈涵初给他倒的水,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沈涵初见他憔悴不堪的样子,便问:“你吃过饭了吗?” 他顿了顿,摇摇头。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下碗面。” 他又点了点头。 过了一刻钟,沈涵初便端了碗面条出来,摆到他面前,道:“家里也没别的佐料,你先将就着吃点。” 贺永麟看着那面条,上面铺着黄澄澄的鸡蛋,绿油油的卷心菜,很是好看。他看着看着,只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竟止不住哭了起来 “永麟……”沈涵初诧异道,“你怎么哭了。” 他一个劲儿地摇着头,反反复复地道:“我没事,我没事。”一面埋下头,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面,一边吃,一边哭默然流泪。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方才经历了场生死,自是情绪难以控制。沈涵初想起当初自己死里逃生,也是扑在劭南怀里哭了许久的。她知道这个时候,多说什么都是无益的,只能由他将这一腔子的情绪发泄出来。 等这一碗面吃完,贺永麟便也止住哭了。因是觉得有些尴尬,借故去先把脸,过了好久,方才又回到客厅里。 等他回来后,沈涵初问道:“永麟,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被宁华大学开除了,其他的学校也必是不敢要我的了。” “那……你家里可有作什么安排……” 他在椅子上坐着,沉寂了好久,忽然冒出一句:“老师……自我母亲死后,我其实早就没有家了。” “你父亲呢?我那日明明看到你那个父亲……” 她还未说完,他便打断道:“他也配做我父亲!他抽鸦片,还狎妓,将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一个个弄到家里来做姨太太,我母亲,就是被他和那些女人活活气死的。小时候,每次我与母亲只要不顺他的意,他就用烟杆子抽打我们……老师,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 其实她那日去贺家家访时,他家中的情形,她也猜到了几分。只是没想到父子隔阂原来如此之深。他今日肯将这些话告诉她,必是十分地信任她了。想到这里,她便道:“我知道,永麟……我也经历过,所以我懂你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