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楚魂

    “大山”二字并不是形容男子的身材壮硕，讲道理，出现在楚泽眼前的这个男子看起来不算结实，甚至连一些自幼习武的寻常武者都不如。

    男子上半身穿着短褂，腰间系着围裙，手中拎着一坛酒。肤色黝黑，年纪看起来约莫三十上下，看起来颇像老实巴交的农民。

    只是男子的眼神之中，却藏有一股怎样也遮不住的压迫感，好似一座“大山”，压在少年头顶。

    老人对着楚泽轻声道：“站在你眼前的这个家伙，叫做种师道，你可叫他种掌柜。”

    楚泽不敢怠慢，冲着眼前的男子恭敬拱手道：“种掌柜。”

    中年男子瞥了楚泽一眼，顺手将手上拎着的酒坛放到桌子，冲着老人沉声道：“你可没说今天会带人来。”

    陆接舆对着酒坛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好酒，好酒。这少年可不是我随便带来的，你可以猜猜他的身份。”

    种师道盯着老人看了一会，随后又看了一眼少年，平静道：“这少年看起来走的是你当年想走却没走成的老路，难不成你终于心痒难耐，收了一个给你收尸的弟子。”

    但男子说完之后，又很快摇头道：“不过这份气度可不是跟着你在那山里能够学到的。这小子见过血，杀过人，更行过不少路。”

    楚泽站在男子面前，只觉得男子的眼神好似一双大手，将自己浑身上下剥地赤条条的，毫无保留的彻底看透。

    男子看着少年，忽然咦了一声，询问道：“你曾上过岐山？”

    楚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种师道抓着围裙，擦着手上的水渍，淡然道：“听闻去年隆冬，岐山龙壁之上一夜挂满平妖令，看你年纪，应当是那批少年中的一个。”

    楚泽再度点头。没曾想这个身居陋巷中的中年男子，对于这件远在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竟如此清楚。

    陆接舆闭口不言，只顾着自己揭开酒坛上的酒封，拿过桌上的一个竹杯，满满倒了一大杯酒，有滋有味的嘬了起来。

    种师道看着老人悠哉的态度亦皱眉不语，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去拿几盘凉碟。”

    少年原以为男子猜到的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这位种掌柜好似没有耐心在和楚泽这样耗下去一般，直接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一旁的老人看着种师道离去的背影，对着楚泽笑眯眯道：“先坐，先坐。别看那家伙表情淡定，但多半食材到了殿下的身份，不然以他那这么多年都没改过来的钻牛角尖的性子，定然会和殿下大眼瞪小眼，直到得出结果为止。”

    楚泽疑惑问道：“这位种掌柜到底是什么人？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平常的酒肆掌柜，真正的生意人哪有把酒肆开到这种陋巷里的。而且我隐隐察觉到这位种掌柜身上透露出一股威势，单纯的修行者可凝聚不出这般的气势来。”

    陆接舆咂摸着嘴，拿起酒坛，又往自己的竹杯里续了半杯白酒，满意道：“看来这段日子的修行让殿下也成长了不少，可惜刚才那段话没让那家伙听见，不然说不定还能加一只烧鸡。不过有一点您可猜错了，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家伙现在就是个生意人，将酒肆开到这里，一是为避开烦人的虫子，二是他的酒确实够香。”

    老人端起竹杯豪饮一口，直到杯底空空如也，才吸了一口气，接着道：“那家伙其实和我们两个一样，都是春秋遗民。别看他样貌不过三十上下，实际上已经年过半百，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屋子深处传来一阵“笃笃笃”的声响，像是快刀切在案板上发出的清脆声音。

    老人鼻尖一抖，朝屋子的方向嗅了嗅，立刻笑逐颜开道：“看来你刚才说的那段话起作用了，我已经闻到白斩鸡的味道了。”

    少年很快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屋子里传出来，原本不觉得皆的肚子竟然不争气的发出轻微的响声。老人口中的白斩鸡还没端上桌，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让楚泽对于这位种掌柜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老人心满意足道：“曾有大齐的老饕找到这家酒肆，吃过一回那家伙的白斩鸡之后便惊为天人，每月愿出黄金百两求一盘鸡。还有那大夏的一位清馋，最是念念不忘这间酒肆的竹叶青，”

    就在这时，小屋门上的布帘被轻轻一挑，撩开一道缝隙。手中端着三个盘子的种师道再度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位看起来依旧年轻，实际上已有五十岁的稳重男子罕见的露出一个笑容，冲着老人打趣道：“你这陆老头，一定是又在编排我了。”

    老人向楚泽使了一个眼色，少年立刻从竹椅上站起身，接过种师道手中的凉碟，摆在桌子之上。

    就在楚泽起身的同时，老人又拿过一个竹杯，倒上一杯白酒，推到男子面前道：“我编排你，我怎么敢编排种大掌柜的。当年王西川那个口没遮拦的老家伙不过开了你一句玩笑，结果整整一年被你拒之门外，我可不想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