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又见别离
孟秋苓问李宪华:“李总管,二夫人在太原城的海棠斋,账目经过庄内吗?” 李宪华不知道她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站着回话:“原则上是。但是门主从来没有限制过,二夫人一贯也由自己单独盘算,所以,说起来海棠斋也算是玄门的,实际上归二夫人单独所有。” “那么,老夫人在乡下的十五顷田地,收入也是自管自咯?”孟秋苓又问。 “对。”李宪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回答。 孟秋苓走过来又走过去,好一会儿功夫之后方才停下来,扭脸问:“那敢问李总管,蒙山的天水山庄现在又由谁经营呢?” 李宪华脸色大变。 孟秋苓盯着他的眼睛,言之凿凿:“天水山庄是门主当日兴建要送给我娘肖天雪的,‘天水’,实际上就是‘天雪’,从这个名字你也体会得出,这庄子实际的主人是谁,你说对吗?” “是是是。”这下子,李宪华浑身的衣裳都要汗湿了。这里面的秘密都能被猜出来,孟秋苓这个人小姑娘着实太厉害。方才就被狠狠吓了一通,这会儿,他再也不敢对这位大小姐有任何二心。既然已经败露,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大小姐,那庄子一直都是空着的。小人也不敢侵占本该属于肖夫人的产业,只是看着田地房屋荒着,全可惜了。小人让自己的老娘和内人去管,自己种了一些,又派出去一些给附近的佃户。每年有钱收钱,没钱收粮。” “收过来的粮,想必你还是卖了。” “是!”李宪华煞白着脸,“在粮库里走的,官价五钱银子一担。” “以次充好没?” “这个没有!” “你确定?” “玄门粮庄的货,全是上乘质量的保证。只是小人批量拿出去的价格,远比官价低而已。” “你这些做法,若我告诉我爹——” 李宪华二次跪下,这一次磕头不止,连声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额头都要破了。 孟秋苓这才让他起来。 李宪华彻底服了,毕恭毕敬对孟秋苓说:“大小姐,但凡有什么差遣,您尽管对我说。至于天水山庄的收入——” 孟秋苓冷笑:“就是让你拿出来,你此刻心里又怎能愿意?”稍后大方表态,“都留给你自己吧。”尔后道:“现在你去药房拿对症的药。”李宪华刚要走,她又叫住他:“我舅舅不能住在银辉堂,我要把他转到竹园。” “竹园那儿不是——” 孟秋苓已经收了他,说话就敞开来:“今天是你送赤练丸到银辉堂,如果发现你并没有给我舅舅吃赤练丸,时间又来不及了,杀手直接过来要杀了我舅舅,那该怎么办?” “不至于如此吧?”李宪华不敢相信。 孟秋苓说:“至不至于还轮不到你来讲,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安排,我要让我风哥哥去保护我的舅舅。”提到白风,她就一脸骄傲,“我风哥哥年纪轻,本事好,有他在,我舅舅必然可以安全呆到伤好。” 而事实上,就在肖天云转去竹园没两天,晚上,院子里就传来动静。 那是风吹过树梢一般的声音,但是,仔细辨认,这声音在空中滑行的距离其实很长。先从后面墙头飞上来,接着又来到前面屋檐上。 白风听得真真的,起身就要出去。 肖天云按住他。 “我去看看是谁。”白风说。 肖天云摇摇头。 “为什么呀?”白风不能理解这其中该有的顾虑。 肖天云低低声音问:“练过暗器吗?” 白风摇头。 “五十步外扔东西,命中率一般多高?”肖天云换了个问题。 白风想想:“约摸十发要有九发中的。” “那行。”肖天云掏出一枚铜钱,递给他,同时说话的声音提高了许多:“瞧前院,竹子下面有夜猫了吗?” 白风狐疑,还是依言去瞧。果不其然,前面院子竹子下面,不知何时一只野猫跑过来。乌黑一团隐藏在竹影里面,非是目力极佳几乎没法看见。 白风也提高了声音,问:“舅舅想要我做什么呢?” “打死它。” “噢!”白风答应,铜钱放在拇指与中指之间,拇指压住,中指用上了一股真力。铜钱“嗖”地被打出,破空声竟然异常尖锐。那猫儿端是灵敏,可是,再快的动作还是落在这被真力弹射出的铜钱后面。 流星赶月一样飞逝而来的铜钱,切豆腐一样嵌入野猫的脖子。野猫“喵”一声惨叫,被凌空带起,又在空中急速翻滚了好几个圈,“啪”一下摔在一排密密生着的孝顺竹上。冲击得那竹子“哗啦啦”猛一阵摇晃也就算了,竹子上的叶子也遭到强烈的冲击,剧烈颤抖,接着“哗啦啦”落下来厚厚一层。 屋顶上顿时传来很明显一声“咕咚”,显然想要玩手段的那家伙被白风亮的这一手吓傻,摔了个跟头。 肖天云仰天“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跳到墙边,伸手把剑拔出来。 白风又不懂了,只听肖天云朗声说:“贤侄,月黑风高,贼人来犯,你武功这样好,我和你一起出去,抓贼如何?” 白风顿时进入懵圈时刻。 不过,想不通,不代表他不愿意干,肖天云挤眉弄眼示意他一定要和自己出去,他便也把剑拔在手里,然后大声说:“好的,舅舅,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出去,把那个大胆的贼,给抓过来。” 结果,等肖天云和白风先后跳入前面院中,整个竹园微风习习、凤尾森森,除了他们,已然半个人影都没有。 死去的那只猫还在竹子下面。 肖天云走过去,弯腰提起来,长叹一声,用剑在更远处竹子下面挖了个深坑,把猫埋进去。 白风内心充满了疑惑,问:“为什么不直接出去,把来犯的敌人抓住呢?” 肖天云把坑填平,直起身,审视他。月光下,武艺出众的他年少英伟,只是,片刻之后肖天云还是止不住感叹:“白风,人在江湖,万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方才稳妥。”转身往屋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白风说:“秋苓虽然比你小两岁,但是深思熟虑早就超出你许多。她不让我在银辉堂,要让我来这竹园的用意,你明白吗?” 白风说:“她希望我能保护你周全。” “这时候会来这儿的,又是什么人呢?” 白风低头思忖,良久才道:“必然是不利于舅舅的人。” 肖天云闻言一笑:“何止不利于我。”顿了顿,才接下去,“在这个地方,柳馨园那位夫人也就罢了,孟神山是不是容纳得了我,都未可知。” 白风见过孟神山,对孟神山也有属于他自己的认知。白风不赞同肖天云的论断,心里想了,嘴巴也直接说出来:“舅舅,我觉得孟门主不会做出派人来偷袭你这样的事。” 肖天云脸色一变,怒声反斥:“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不等白风说话,他急躁而又气愤,飞快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下去,“如果他有一丝正义感,十五年前就不会娶了我meimei,又生生把我meimei赶出玄门;如果他是个有感情的人,也不会装模作样去江东一次,从此便对我meimei和秋苓不闻不问。我不知道秋苓为什么一定要来找他,一定要在玄门做这个玄门的大小姐,但是,我就是确定:孟神山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容纳我留在玄门。”来到桌子旁边,捏起拳头用力一敲桌子,“他只不过碍着杜大护法,不想把尚且独立于他势力以外的人全部得罪光而已,所以出此下策。”咬牙切齿,忿忿骂道:“他就是沽名钓誉的同时还这么卑鄙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