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最后

    不知过了多久，姬红妆才从那场爆炸中清醒过来，她看看周围，薅了一把手底下的小草，一时间还有些迷糊：“不是有那场爆炸了吗？怎么……”四周草本稀疏，但明显不是一副被摧残过的模样啊。

    小云在她身旁抖了抖身上的白毛，冲她叫了一声，然后忽然向前跑去，姬红妆跟在小云身后，还使上了身法，纵然是这般迅速，还是花了约摸一个时辰的功夫才来到爆炸产生的地方。

    一见到周围一副好像被核弹摧毁了的凄惨模样，姬红妆脸色一白，心中便立刻明白过来，恐怕是紫灵壁救了自己。她不由得苦笑，观战有危险，来人需谨慎啊。

    再看看周围一片死寂，她忍不住道：“他们真的同归于尽了吗？句衍呢？”虽然是这么问，可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就是觉得句衍不会出事。

    “巫族生于大地，生具盘古血脉，汲取大地之力，以五位祖巫的精血唤醒上古大地阵法，恐怕是巫族最后的手段了，这等力量，实在堪称毁天灭地。不过话说回来，还好是针对混沌钟和东皇太一的，这混沌钟也不愧为先天至宝，吸收了半数以上的爆炸力，防御果真逆天。”

    烛在她身旁现出了魂体，他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魂体看上去有些飘渺，像烛火一般在风中摇曳。

    “不过还好有混沌钟的防御之力，不然，就不会是仅仅一万里的焦土废墟了，而是几万里的风云变色，哀嚎遍野！”

    姬红妆蹙眉道。

    便是在这时，天边忽然红光冲天。烛冷静道：“看来，巫妖之战也许还没有完全结束。”

    姬红妆召回小云：“走，咱们看看去。”

    *

    姬红妆来到这里的时候，一股腥臭味直冲鼻翼。她捂住了鼻子，悚然发现眼前呈现一片可怕的景象。

    横七竖八地躺着动物的尸体，每个都是面目全非，无一不被开膛破肚，血淋淋的内脏流了一地，“是妖族。”

    她只说了一句话就住口了。倒是没有任何恶心反胃的感觉，毕竟是修真界，她见过的尸体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她忽然停下却是因为看到了一个按理来说应该会出现在这里但事实上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巫藏。

    据她猜测，巫族应该还是有少部分人残存的，巫藏身为唯一一位有治疗能力的大巫，这种时候在最后的据点里安抚族人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其他。

    巫藏看起来很不好。

    在姬红妆的心目中，巫藏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体貌绝对算得上丰姿绰约，但浑身透出来的气息却是清新淡雅的，然而跟她相处过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一个坚韧的、善良的、却保留着必要杀伐之心的女人。

    可是此刻她的脸上充斥着颓然与哀伤，她捂着胸口，红色的血液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整个人透出一股沉沉的死气。看见了姬红妆，暗沉的眼底忽然迸发出一抹光彩来，那回光返照一般的光彩叫人看了心碎，她紧紧抿着唇，一步一步踉跄着走来，红色的血痕在她身后逶迤出凄美的绯色花朵。

    姬红妆本想上前扶她一把，可这个时候，烛蓦地吐出了两句话，令姬红妆全身僵直，如坠冰窖。

    第一句话是：“她没救了。”

    第二句话是：“现在距离那场爆炸已经过了五天。”

    到底发生了什么？！

    巫藏轻轻吐出一口气，微喘着：“姬红妆……我果然没有猜错……你是个特别的人……”她每说一个字眉头便蹙一下，抚在胸口的手也无意识地收紧一分，像是强忍着巨大的痛楚。

    姬红妆此处却觉得喉头干涩，心中犹如泰山压顶，让她喘不过气来，她难以想象，曾经雅致的女子怎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她动了动唇：“巫族……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色的血从指缝中流出，巫藏毫不在意，她喘了一会儿，道：“巫祖……尽皆陨落，东皇太一身死……帝俊，伤重，妖族十不存一已成一盘散沙……退走，句衍、句衍入魔，他差点将妖族杀伤殆尽，”她神色黯淡，又道：“阳池、古殿已经被毁，巫族传承将失……”

    姬红妆道：“妖族不可灭，否则，纵然是一直不插手的女娲和伏羲也会出手，那时候，将会是巫族的真正的末日了。可巫族传承被毁去……”她没有说完，无论古今，不管是哪一个种族、或是宗派，只要还在修真之路上，传承都是重中之重，失掉传承，就等于灭亡。

    巫藏艰难地点点头，无尽沧桑：“巫妖二族已失天眷，为了一丝生机，巫祖门开启了禁忌的阵法……可是，他们却不知，此阵乃为天道所忌……后土巫祖为了弥补一切的杀戮罪孽，甘愿化生轮回……句衍他，入了魔道，要将妖族斩杀殆尽……为了残余的族人，我不得不将他封印，将他巫魔神识一分为二，若是今后还有可能……”

    她忽然停下了，抬头仰望天穹，今日的天空很蓝很蓝，没有任何生灵的悲伤足以令它染上哀色，巫藏喃喃道：“天道、天之道……没有人能够违背，没有任何族群可以避免，为何我等总是如此愚蠢呢……”

    她的嘴角沁出了血，手掌更是被鲜血染红，也就在这个时候，姬红妆才发现，她扶着胸口的掌上，断了一截小指。

    指节……指节……？！

    姬红妆蓦然一惊：“你的手？！”

    巫藏不在意地笑笑：“我将自身巫力灌溉以巫族秘法炼制的巫器，不然，以我如今的力量恐怕难以将句衍封印……”

    巫藏看着姬红妆的眼睛，道：“红妆……我们一场缘分……我请你，不，我求你……帮巫族一个忙……”

    将巫族最后的传承带走。将最后的传承，给予最后的巫族人。

    这一段话在姬红妆脑海中响彻。巫藏也许在顾忌什么，并没有说出口，而是用了传音的秘法。

    “既然巫族还有残余的族人，那为何不直接……”

    “不，现在的巫族太弱……没有祖巫，也失去了所有大巫……巫族……在今世……只能苟延残喘……”

    没有能力光有传承宝物，只会带来灾祸。

    姬红妆眼睛干涩：“没有……大巫？那……”你呢？

    巫藏淡然一笑，她缓缓放下了抚着胸口的手掌，姬红妆猛地睁大了眼睛。

    胸口上正是一处拳头大小的洞，穿透了她的身体，猩红的血液从洞口争先恐后地涌出，而本是心脏的地方，却空洞无物。

    巫藏，被挖心了。

    她强撑着，只为那变数之人，只为巫族后代的传承。还好，姬红妆及时出现了。

    姬红妆惊怒交加：“是谁？！”

    巫藏不答，她黑亮的眼睛只看着姬红妆：“愿意吗？”

    姬红妆眼中一热。狠狠点头。

    “谢谢……”她一指点上了姬红妆的额头，金光一闪，她终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霍然倒下。

    “巫藏！！”

    巫藏的血从姬红妆的额头滑落，眼前的景物忽然模糊了。

    洪荒终于从她眼中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