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子婴设计除赵高
惊恐的赵成阎乐飞步过来,将赵高抬下了玉阶。大殿一如往常了,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原封不动。喜好即时称颂的新贵们鸦雀无声了,大殿如同幽谷般寂静。最令新贵们惊骇的是,那方皇帝印玺眼睁睁不见了,谁也说不清这方神异的物事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神奇消失的。 赵高反复思忖,终于决断,还是立始皇帝的嫡系子孙妥当。 当河北战事不利的消息传来时,赵高一时狂乱的称帝野心终于最后平息了。赵高没有理政之能,没有治世之才,然对大势评判却有着一种天赋直觉。大秦天下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八五八书房河北有项羽楚军,关外有刘邦楚军,关中大咸阳却只有狩猎走马杀戮捕人的五万材士营,无一旅可战之军。无论谁做皇帝,都是砧板鱼rou,赵高何须冒此风险也。再说,楚军对秦仇恨极深,一旦进入关中,楚人定要清算秦政,定然要找替罪牺牲,赵高若做皇帝或做秦王,岂非明摆着被人先杀了自己?将始皇帝子孙推上去,自己则可进可退,何乐而不为哉!一班新贵仆从们自那日亲历了赵高“即位”的神异骇人情形,也不再其心勃勃地争做“赵始皇帝”大臣了,赵高说立谁便立谁,自家只顾着忙活后路去了。 在宗正府折腾了三日,赵高无奈地选定了子婴。 按照血统,子婴是始皇帝的族弟。由于胡亥赵高“灭大臣,远骨rou”的血政方略,始皇帝的亲生皇子公主十之八九被杀。在目下嫡系皇族中,扶苏胡亥一辈的第二代,经过被杀自杀放逐殉葬等等诛灭之后,已经荡然无存了。子婴辈的皇族子弟,也迭遭连坐放逐,又在扶苏胡亥与诸公子相继惨死后多次秘密逃亡,也是一片凋零了。赵高亲自坐镇,眼看着宗正府几个老吏梳理了皇族嫡系的全部册籍。结果,连赵高自己都大为惊讶了——这个子婴,竟是咸阳皇城仅存的一个皇族公子!也就是说,不立子婴,便得在后代少公子中寻觅,而后代少公子,也只有子婴的两个儿子。 “竖子为王,非赵高之心,天意也!” 以子婴作为,赵高很是厌烦。诛灭蒙氏兄弟时,这个子婴公然上书反对,是唯一与赵高胡亥对峙的皇族少公子。大肆问罪皇族诸公子公主时,这个子婴竟一度失踪,逃到陇西之地欲图启动老王族秘密肃政。后来,这个子婴又悄悄地回到了咸阳,骤然变成了一个白发如雪的盛年老公子。更教赵高厌烦的是,这个子婴深居简出,从不与闻任何政事,也绝不与闻赵高的任何朝会饮宴,更不与赵高的一班新贵往来。一个老内侍曾禀报说,当初指鹿为马时,二世身边的内侍韩谈偶见子婴,说及此事,子婴竟只淡淡一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凡此等等疏离隔膜,依着赵高秉性,是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然则,赵高也不能全然无所顾忌。一则,子婴是始皇帝唯一的族弟,是胡亥的长辈,又不危及胡亥权力,很得胡亥“尊奉”。赵高得让胡亥高兴;二则,赵高也不能杀得一个不留,不能背绝皇族之后这个恶名。若非如此,十个子婴也死得干干净净了。 子婴虽不尽如赵高意,然在“殿欲毁者三”的即位神异之后,赵高已经不想认真计较皇族子孙的此等细行了。左右是只替罪羊,子婴做与别个做有甚不同?人家楚盗刘邦项羽,尚敢找个牧羊少年做虚位楚王,老夫找个不大听话的皇子做牺牲猪羊,有何不可也。于是,从宗正府出来,赵高找来赵成阎乐秘密会商片刻,便派阎乐去了子婴府邸。 赵高给子婴的“上书对策”是三则:其一,国不可一日无君,故请拥立公子即位;其二,子婴只能做秦王,不能做皇帝,理由是天下大乱山东尽失,秦当守本土以自保;其三,沐浴斋戒三日,尽速即位。 商定之后,赵高叮嘱阎乐道:“子婴执拗,小子说甚都先应了。左右一只猪羊而已,死前多叫两声少叫两声没甚,不与他计较。” 阎乐威风凛凛地去了,一个多时辰后又威风凛凛地回来了。阎乐禀报说:子婴几乎没话,一切都是木然点头,最后只说了一件事,沐浴斋戒仅仅三日,有失社稷大礼,至少得六日。阎乐说不行,只能三日。子婴便硬邦邦说,草率若此,我不做这个秦王。阎乐无奈,想起赵高叮嘱,便答应了。 赵高听罢,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六日便六日,你等预备即位礼仪便是。皇帝变诸侯,不需大铺排,只教他领个名号可也。”赵成阎乐领命,去呼喝一班新贵筹划新秦王即位大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