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马善被人骑
一个月的试用期结束了,永昌正式当上了学徒。眼下正是疾病流行的有利时节,用商界的行话来说,棺材行情看涨。 几个星期之内,永昌学到了很多经验,老史的点子别出心裁,果然立竿见影,甚而超出了他最为乐观的估计。 当地年纪最大的居民都想不起有哪个时候麻疹如此盛行,对儿童的生命形成如此严重的威胁。 小永昌多次率领葬礼行列,他配上了一条拖到膝盖的帽带,使城里所有做母亲的都生出一份说不出的感动和赞赏。 永昌还陪同老板参加了绝大多数为成年人送葬的远征,以便cao练作为一个干练的殡葬承办人所必备的庄重举止和应对能力,他在无数次机会中观察到,一些意志坚定的人在经受生离死别考验时表现出令人羡慕的顺从与刚毅。 比方说,老史收到了一张替某一位有钱的老爷或者太太举行葬礼的定单,死者身边围了一大帮侄儿侄女,这些人在死者患病期间满腔悲痛,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中也全然控制不住,背地里却再欢喜不过了—个个踌躇满志,谈笑风生,无拘无束地打浑逗趣,就跟没有什么惹他们心烦的事情发生一样。 男士们以绝代英雄般的镇定克制着丧妻的痛苦,作妻子的表面上为丈夫换上了丧服,但决非出于优伤,她们内心早已盘算好了,穿上去既要尽量得体,又要尽可能增添魅力。 看得出来,一些在葬礼进行中痛不欲生的女士先生一回到家里便恢复过来,没等喝完茶已经安之若素了。 这一切细看起来,颇为令人开心,而且极富教益,永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内心十分佩服。 在这些正人君子的榜样感召下,他变得逆来顺受了。好几个月来,面对师兄刘二的欺凌和虐待,他一直忍气吞声。 刘二待他比当初厉害多了。眼看新来的小家伙步步高升,穿上了细白夏布长衫,自己资格比他老,不由得妒火中烧。 老史婆娘看出丈夫想和永昌联络感情,成了他的死对头。所以一头是这几位冤家,另一头是生意兴隆的殡葬业务,永昌处在二者之间,他的日子没那么舒服惬意。 一天,永昌和刘二照着平日开晚饭的时间一块儿下楼,来到厨房,共同享用一小块毫无油水的羊颈子。 刘二想戏弄一下小永昌吧。 刘二打定主意要开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将双脚跷到桌布上,一把揪住永昌的头发,拧了拧他的耳朵,阐发了一通自己的看法,宣布他是一个“卑鄙小人”,而且宣称自己将来看得到他上刑场,这桩值得期待的事件迟早会发生云云。 刘二把各式各样逗猫惹狗的话题全搬了出来,凡是一个出言不逊、心理病态的人想得出来的都说了。 然而这些辱骂一句也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把永昌惹哭。刘二还想做得更滑稽一些。 “要饭的”刘二说,“你老妈还好吧?” “她死了,”永昌回答,“你别跟我谈她的事。” 永昌说这句话的时候涨红了脸,呼吸急促,嘴唇和鼻翅奇怪地翕动着,这是一场嚎陶大哭即将爆发的先兆。他的攻势更凌厉了。 “要饭的,她是怎么死的?” “老太婆告诉我,是她的心碎了,”永昌仿佛不是在回答刘二的问题,而是在对自己讲话,“我知道心碎了是怎么回事。” “要饭的,你真是蠢到家了,”诺亚看见一滴泪水顺着永昌的脸颊滚下来,“谁让你这么哭鼻子?” “不是你,”永昌赶紧抹掉眼泪答道,“反正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