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我的童年时代
浦东张江镇是我的出生地,但从记事开始我已在南洋新加坡了。那时父亲领我到新世界游乐场玩,每当看到摇着铃、手推的冷藏车经过,父亲定会买冰淇淋给我吃。早上父亲常带我去咖啡馆吃牛奶面包,还要另加一块巧克力金币。 乌节街周边和我一起玩的小朋友全是广东人,我是每天和他们滚打在一起,慢慢也学会用广东话和他们对话。不过这是在若干年后母亲提起,可会讲广东话我自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印象很深的一次是被父亲绑在树下,事因是有的大孩子爬到树上采摘一种叫“大马利”的果子,有落在地上的我们几个小的去捡来吃。父亲知道后才管教我的,父亲很严厉连母亲讨情也没管用。这些时日我有父母疼爱是最幸福的,可为什么竟是那么的短暂!父亲患上吐血症,虽经医治,病情仍然恶化。当父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时,我见了父亲最后一面,只见父亲闭着眼,像睡着似的。母亲流着泪,抚摸着父亲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可父亲什么反应也没有。之后父亲被送进了太平间。那时父亲尚有气息,可医院就是这么不人道!母亲是悲痛欲绝,搂着我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们决定回老家,搭乘的轮船离开了新加坡这块伤心之地后,就航行在南海神奇之中。晚上远远望去全是星星点点,我好奇地问母亲,也许母亲也说不清楚就骗我说是老虎的眼睛。我知道老虎很凶猛,老虎的眼睛闪闪发光,母亲说的我当然信以为真。小时候的星星点点联系到现在种种,南海岛礁之多胜似水下龙宫。看似茫茫大海,可到处点占着美丽的岛礁。若无灯塔航标指引,航船岂不危险。轮船在香港码头停靠许时,乘客有上有下。接着轮船进入东海直接驶往上海黄浦码头,我们再转乘小火轮直达张江镇。 到了张江母亲是回了娘家,外祖父母一见到我们娘俩既爱抚又怜惜,决定把我们留在身边。我的外祖父可以说在当地是个土地主,宅基很大,房屋很多,里庭心外杨门。最盛时有七十多亩土地。大舅父是学医的,为了替大舅父开药铺卖掉了好多地产,不幸的是大舅父英年早逝,药铺不但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还债外祖父几乎把值钱地块都抵押掉了。外祖父子女共七个,母亲是最小的。嫁女时家道早已中落,现在外祖父仍腾出几块田来让母亲种田活命。外祖父母虽然年事已高,但仍百般照顾,否则我们的生活很难维持。记得那年我已在张江小学读一年级时,母亲把种粮棉的地改种了西瓜,因为西瓜是经济作物,收获自然也多。当西瓜成熟时,表哥就会拉着我一起去望西瓜,防止偷盗,但如碰上日白强盗就没辙了。有次四个伪军背着枪闯进了瓜地,他们拣大的就采,见是生的就丢,成熟的好瓜也只挖了心吃。表哥和我都是敢怒不敢言,眼见他们吃饱后抹抹嘴扬长而去。 当天采摘的瓜,第二天天还未亮母亲就得黑黑里挑着重担到离十多里远的浦江边集市叫卖。如碰到日本兵检查找茬那就倒霉了,随时会发生西瓜被砸烂的惨境。为生活母亲是拼命挣扎,我是母亲的全部唯一希望。母亲管教很严,时常叮嘱我要争气,要用功读书。母亲有多希望儿子日后能出人头地,风光做人。 我的一个姨母在虹口长阳路开米店,她对我母亲讲,种田太苦收入也少,现在上海有很多人都在跑单帮很能赚钱,说是由她先出资,赚了钱大家分,以后赚多了母亲就可以独立做了。还说外甥就由她先照顾一下,母亲当然是高兴,打心底里感激亲jiejie的恩情。这年我就在长阳路附近的小学就读二年级。课程中有一门是日语课,读的竟是初中课本。我之后再也没接触过日文,但对日本的五十个字母尚有记忆。现在只能背诵“啊依乌爱喔”等二十五个字母了。可见日本侵略者除了杀人放火殖民统治外,还到处强化皇民教育,尤其对孩童,用心良苦。 过了一年,也许是母亲赚不到什么大钱,或者是我脾气倔强和表哥相处不好,姨母要母亲把我送进一所福利院。说那里有吃有穿有书读。本来我们母子是寄人篱下,母亲是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