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三章 有风有雨,战战战!(五)
稀稀落落、只能湿润面庞的细雨中,整个营地的火光微弱,人影晃动不止,马蹄、呼喊声此起彼伏。 在极远处预示着白马义从的喊声传过来的片刻时间内,驻扎着四万余乌桓人的营地靠近东南西三方边缘处的几个区域在斥候穿插进入大喊警示的瞬间,首先产生了混乱。 首领大帅事先经过蹋顿的提醒,早已有所准备,不少人在第一时间命令族人吹号,随后整顿族人结阵、派人求援、通知蹋顿与附近的首领大帅……其中倒也不是都一帆风顺,不少部落中有人直接崩溃,有一处人数比较多,甚至引起了人潮朝着营地内胡乱奔跑,阻碍结阵的混乱场面,好在越是往营地深处,里面的人越是镇定,在几位首领大帅杀了几个带头逃跑的人后,慌乱被及时镇压下来。 然而此后不久,几名带人结阵准备御敌的首领大帅便发现了那些喊声的异常——震天动地的喊声在接近片刻后又远去了。 蹋顿带着寇娄敦等人来到营地南面边缘时,只能看到满地的狼藉,还有零星的几具被杀的族人尸体,他凝眉望了片刻,又望向走到旁的颁下,正要说些什么,南面有斥候持着火把回来,“大人,看到几具兄弟的尸体,马蹄印有,但宽度在两千五百步以内,而且,我隐约看到对方只有一列人马,并无前后之分……” 随后东西面也有人过来汇报,说的是差不多的况,只是没有尸体留下。 “两千五百步以内,方阵前方便有一千余人,但他们围而不上,再加上没有前后之分……三个地方合计就只有三千多人啊……”蹋顿深吸着气,脸色在昏暗的火光中沉到了极点,“便是说,对方凭借三千骑兵,利用斥候的警戒声和黑夜,让我等整个营地自乱阵脚……” 颁下面无表,沉声道:“他们在消耗我等的精力。” “那便说明他们不敢战!” 蹋顿道:“他们怕,所以才如此行迹!” 颁下还想说什么,蹋顿已经扫视背后一众首领大帅,“通知你们的族人,公孙瓒只消失了三千人,其余人绝对不会出现在此处!不管方才出现的是不是公孙瓒的部曲,至少说明这些人怯战,他们怕我们!通知下去,谁要是再引起慌乱,让边人就地格杀!此外,营地外围所有部落大帅将警惕心给我保持住了!再让族人就地结阵待命,其余人安心休息。” 话语之后,有几名首领大帅急忙请战,尤其以混乱最严重的那个部落首领请战的最是激烈,一副希望用破敌挽回颜面的姿态,蹋顿让他们稍安勿躁,随后便与颁下寇娄敦等几位首领大帅骑马返回帅帐。 “真的来了,一定是田楷他们……” “也可能是刘正的人!或者郡兵!谁他娘的不知道我等忌惮公孙瓒!雊瞀那片草原的事已经传出去,是个白痴都会用这招了!” 颁下担忧的话语才说了一半,蹋顿就厉声打断,旁人察觉到蹋顿的口气,没有说话,颁下也没有再开口,就听见蹋顿又道:“这件事我会解决,你先回去?” 那语调像是冷静下来了,颁下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保重。我会尽快让人在其余诸郡策应。” “嗯。一路小心。” “大人放心,你也……告辞。” 话语之中,颁下快马一步,朝着营地某处过去,到得蹋顿等人到了帅帐时,就看到远处颁下集结了十几人,正望着他,在看到他也望过去时,比划了一个手势。 蹋顿没有回应,只是目不转睛地又看了片刻,随后走进帅帐,那边颁下长呼出一口气,看着手下在往马上放物资,皱眉过去将几个水囊扔回营帐,“我等快马加鞭,不要带这么多东西,三天干粮足矣。” “三天?我等过来也花了十五天……” “就是要快!要不然,统统饿死吧!” 另一边,蹋顿与诸多首领大帅以及几个幕僚商议一番,众人群激奋,不乏想要趁夜袭击宁县的,蹋顿一个个意见问过去,知道大多数人希望如此后,便又一次让寇娄敦下去准备集结五千人,随后嘱咐道:“宁县那帮人既然敢趁夜如此,定然有所防范,此次与咖辅首领带领八千人一同进攻,不可莽撞。他们或有埋……” “大人放心,某定然派遣斥候将宁县营地周围打探清楚,排除埋伏!再见机行事!明一早,与咖辅大人带着捷报归来!” 寇娄敦急忙抱拳,掷地有声。 他之前差点被刘正投掷长枪杀就憋了一肚子气,之后幽州对于乌桓的态度急转而下,上谷郡的诸多部落对蹋顿也有不服的声音,他都看在眼里,及至方才颁下和蹋顿争吵,其根本原因也是公孙瓒的人屡次攻破他们,为武将,还是蹋顿心腹,寇娄敦自然有心为蹋顿震震士气,也想让公孙瓒那些人见识到他们的勇武。 等寇娄敦与咖辅出去,蹋顿又与几名首领大帅说了一阵,随后安排斥候前往广宁城打探消息,又派三名之前请战的首领大帅分别带两千人趁夜循着马蹄印谨慎追寻那些骑兵的踪影,就让人都散了,而他自己则跪坐到尚有余温的跪垫上,看起之前颁下看过的一卷——这也是颁下比划手势让他看的。 他望着卷首的“吴子”二字,心绪复杂。 事实上会收纳这卷兵书,还是以往听说公孙瓒喜欢此卷,他才派人在幽州大费周章地找到了这卷兵书。此后与颁下以及几个重要将领从中学习,也是抱着知己知彼的态度,希望有朝一能够名正言顺地打败公孙瓒。 但兵书到手好几年的功夫,他自觉将其中不少精髓都化为己用,却还是打不过公孙瓒,而且时间越久,败的次数越多,他绝望地发现,不管自己有多少人,就算数倍于公孙瓒的部曲,也打不赢。 到了后来,兵书倒也完全废弃了,一来是根本没用,二来也是因为没有战事了,他的人明明恨不得将公孙瓒一众部曲挫骨扬灰,但真见到对方的人马,竟然完全没有战斗的胆气。 公孙瓒的部曲就好像昔的秦国,强悍,政令严格,赏罚分明,应该如吴起料敌篇所言,是要用利的,但根本没有利益能够打动那些人。 他倒也明白,他们乌桓寄人篱下,本就很贫瘠,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能够去利——或者说,他不舍得、其余族人也不舍得花太大的代价去投公孙瓒所好,以免画虎不成反类犬,将公孙瓒养肥了反倒将他们灭族。 当初偶尔想想,也明白自己太过富有野心,明明乌桓算不上一国,还要仿照吴子兵法所言的内容东施效颦。后来倒也舍弃了,但颁下却一直没丢,说是读一读留点念想也是好的,还说失败就是暂时的困境,“小不忍则乱大谋”,总有一会想出打败公孙瓒的办法,让乌桓强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