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6）
阁仲见高衙内羞愧不语，以为戳中了高衙内的软肋，气势顿时上来了，声音也洪亮自信了许多。 “高衙内，奉劝你一句，闲暇时，读一读圣贤之书，以你的资质，知书达理已经很难，但多少可以受圣人之言所教诲，少做些丧尽天良的缺德事，使你高家祖上蒙灰。”阁仲辩才颇佳，一击得手，自以为抓住了高衙内的命门，接连攻击。 “圣贤？你也配妄谈圣贤！我虽朽木难雕，尔等便是我大宋栋梁了？丝竹管乐，靡靡之音入耳，胡姬艳舞伴酒，各位骄奢放逸，好不洒脱快活，却早已将圣人之言抛于脑后，圣贤书不知躺在何处角落蒙尘吧？”高衙内反齿相讥。 阁仲脸红脖子粗，一时无语。 童贺彦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像一条躲在草丛里的毒蛇，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这时候，他说话了。 “高大少，林冲之妻可有几分姿色？耐玩乎？”童贺彦左边嘴角隙开一抹裂缝，看起来更阴森了。 ——有些人一笑能迷死人，有些人一笑能吓死人，童贺彦显然属于后者。 他没有称呼‘高兄’也没有称呼‘衙内’，而是‘高大少’，何为‘大少’？花花大少是也，这是给高衙内直接‘定性’了。 高衙内心生警觉，对童贺彦的戒备有多了一分，此人绝对是阴险小人。 阴险小人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有脑的，一种是无脑的。比如挥刀自宫的岳不群、左冷禅，都是无脑类型的阴险小人，怕就怕‘有脑’的阴险小人，他们心怀叵测、知道把握和等待时机、比毒蛇更能隐忍，这类阴险小人最为可怕。 童贺彦显然属于后者...... 高衙内正要说一句‘没玩’，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以‘高衙内’的性格，是绝不会回答这两个字的，便是没玩到，也要吹嘘得天花乱坠，如何爽快，肤白体香臀翘......这才符合‘花花太岁’的秉性。 “嘿嘿......你猜！” 高衙内突然来了句‘你猜’，模棱两可，倒是让童贺彦一愣。 不论高腰内回答玩或者没玩，童贺彦都有说辞，若说真玩过了，可以用林冲吓唬他，若说没玩到，有可以将高衙内鄙视一番，可他居然来了句‘你猜’......这种事他娘的让人怎么猜？进去了还是没进去，只有天知地知，小弟弟和小meimei知了！ 没办法，童贺彦只能把林冲当枪使出来，威力却小了许多。 “听说，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林冲，武艺高强，嫉恶如仇，眼睛里可揉不进一粒沙子......高大少可要小心了，坊间有传闻说，林总教头在家磨锐了枪头，怕是要来寻大少你的晦气啊！”童贺彦说道。 童贺彦只说对了一件事——林冲武艺高强。 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嗯，确实揉不进一粒，却能藏下一把沙！媳妇都被人调戏成那样了，不但自己不敢动手，花和尚鲁智深要打杀高衙内，这厮居然还拦着......空有了一身武艺，活脱脱就是个窝囊废！这货要是有杀高衙内的胆量，也不用等到事后磨枪了，当时就该用他那柄长枪，把高衙内捅个透心凉，让他自己心飞扬了。 说真的，高衙内从骨子里就瞧不起林冲，在《水浒传》里，他最鄙视的两个人，一个是宋江，再一个就是林冲了。 当然，高衙内是不会向童贺彦解释这许多的，淡然一笑道：“林总教头有半夜磨枪的喜好，我与林冲情同兄弟，早已相约，过几日要把酒言欢，还来找我晦气一说？童兄还是少听些坊间谣言，垂垂老叟在茶楼打发残生的闲话，何足为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高衙内的应对，可谓滴水不漏。 京都纨绔们纷纷侧目，以前高衙内抵挡不了三句话，就被嘲笑的无地自容，所以近两年才赌气不参加他们纨绔圈子的聚会，没想到今日一来，便舌战群儒。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两年不见，得挂裤裆下的‘菊花眼’相看了。 总之，大大小小的纨绔们，都觉得高衙内变了，变聪明变厉害了，更重要的是......连气质都变了，好像脱胎换骨，虽还是这副臭皮囊，却换了一个聪慧的魂灵。 “衙内，汝兄......父，高俅高太尉，一向安好？”蔡琼故意拖长了一下调子，再次发难。 高衙内大致已了解这些人攻击自己的方式和套路，无非就是学识、品行和出生！ 童贺彦缩了回去，又不说话了。一击不中，缩回草丛中，又变成了安静的毒蛇，等待着对方破绽的出现。 高衙内的身世，在京都汴京，已不算秘密了。 他是高俅的‘螟蛉之子’——干儿子不假，但还有一个更确切的身份，堂弟！ 高俅的瞬间崛起，在京都汴梁亦堪称传奇，以蹴鞠蒙获圣恩者，又能做到‘太尉’这么大的官，在官场上也是绝无仅有。 所以，高俅一夜发迹，众人对他尚且不了解，对高衙内就更不清楚了，一开始，市井有传闻说，高衙内是个市井无赖，乃高俅高太尉的跟班，之后为了攀附权贵，不惜赖着高俅，给他当儿子，时日久了，高衙内自己在酒醉后吐了真言，原来他本是高俅的堂弟，却认高俅做了爹，二人年岁相差甚远，高俅做高衙内的爹绰绰有余，然而辈分却乱了，兄弟怎可成父子？这也是纨绔们厌恶不喜高衙内的缘由之一，觉得此人太过无耻，不配与他们同席！这才千方百计，极尽嘲弄讥讽，将高衙内气走，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