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3）

    已过了三伏，秋老虎却依然凶猛。

    沈凌趴在臭哄哄的小床上，屁股蛋子结结实实挨了三十仗棍，皮开rou绽，血rou模糊，真是惨不忍睹。

    即便如此，沈凌依然很开心，痛并快乐着。

    ——至少，命根子是保住了，不用做小太监了。与之相比，受些皮rou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能保住命根子，最应该感谢的，还是沈凌刚认下的、没鸟的‘干爹’张寿张公公，要不是他替沈凌传话和求情，沈凌现在痛的就不是后面，而是前面了！

    即便‘小主’开恩，只仗责不阉割，可要是没有张寿上下打点，用刑的太监下手可狠着呢，这二十仗挨下来，以沈凌现在的身体，就算不死，也得落下终身残疾，绝不是皮rou受苦那么简单。

    沈凌露着两瓣被打花的屁股，一动不动趴在床上，十天过去，泛红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这两天痒痒得厉害，一直从屁股痒到心坎里，沈凌知道这是在长出新rou，强忍着万爪挠心的痒，愣是没伸手抓一次止痒。

    这期间，张寿来过两次，不仅带来了上好的金疮药，还亲自给沈凌敷药，那一刻，沈凌真的被感动了……

    张寿虽是太监，不过和沈凌在小说及影视作品中所知道的太监有所不同，张寿并不是‘东厂厂公’那种类型的太监，他既不阴邪，也不变态。沈凌甚至觉得他有些可怜，已过不惑之年，却身困禁宫，若是在宫外，身处市井之中，或乡野之地，早已是儿孙成群，幼童环绕膝下，享受天伦之乐的年岁。

    难怪，当沈凌提出要认他做干爹时，张寿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即便知道沈凌并不一定是真心的，或许只是为了解眼前的燃眉之急、断鸡之祸，可张寿还是应承了下来。

    原因无它——即便已不是正常的男人，但毕竟年近半百，总希望能有子嗣，不奢求养老送终，能在自己死后，找块荒地把这具‘不完整’的身体埋了，每年的忌日，有人上一炷香，已经是上天给予的最大恩赐。

    可惜，今生是无望了，莫说没了传宗接代的‘工具’，即便还是个完整的男人，可在这深宫里，也只有孤独终老的命！若不然，难道去找宫女甚至小主们……那可是要杀头灭九族的！

    太监可与宫女结为‘对食’，可那不过是假夫妻而已，和幼童玩的‘过家家酒’差不多，若那玩意儿还在，便是祸乱后宫，就是生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得到。

    枯木或可逢春，断根却不能再生，自‘净身’的那一天起，今生无后，似乎早已注定，而这也成为了张寿一直以来的心结，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演变成了心魔！

    可是，沈凌的出现，让他心结顿解，心魔破除。那一声‘干爹’虽利用的成分居多，却依然让张寿甘之若饴，依仗着是常在小主身边的老人儿，不惜铤而走险，替沈凌传话、求情。

    “沈凌呐，咱家已经使了全力，拼了这条老命，才护得你一时的周全。可你莫要忘了，承诺小主之事。”

    张寿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了声音道。

    “你要是扯谎诳语，届时无法让小主授得龙种，不但你小命难保，咱家也要跟着遭殃。你……你跟咱家交个底，你是不是真的有祖传的方子？”

    沈凌一看就知道，张寿并不真的相信自己有所谓的‘祖传秘方’，此刻正心底打鼓呢。

    “干爹，您放心吧，我怎么敢拿这个糊弄您，糊弄小主？欺瞒主上，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我连‘小头’都舍不得掉，怎么舍得掉大头？”沈凌忙给张寿喂了颗定心丸。

    张寿这才放了心，一挥手中拂尘，笑骂道：“你这顽猴子，快些将屁股蛋子养好了，小主还等着呢……”

    ……

    皇宫分内城与外城。

    沈凌所居之处，虽说是皇城之内，可已经是外城的边缘，距离紫禁内城——真正的大内皇宫，隔着不知道多少层、多少座城门呢。

    这外城，也分里外两层，里层居住的大多是品阶低下的小太监和年老色衰，又没有得宠小主跟随的老宫女。

    外层，则是男性庖厨和杂役们的居所，只因未曾净身，怕他们与老宫女有所瓜葛，便阻隔在了最外层。